60.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1 / 1）
第六十章
晨薇进去的动作一滞, 左右环顾了一圈，那声源方向应当在房中软榻的位置, 但她不敢找个更贴近些的方向, 太子爷平日里就是颇为小心警觉，很早之前她便知道太子爷并非是表面模样，先前在皇后宫里她便有些留意着， 而后更是一心想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着，所幸之后得娘娘垂青, 这才将她指派过来，晨薇事事小心谨慎, 从前曾在宫中听得太子爷喜欢端丽聪慧的女子, 那秦首辅家中嫡女秦婳便是个中翘楚。 她便密切注意着秦小姐的动向, 一来瞧瞧太子爷是否真的对她心猿意马，二来若能学得有几分相像, 或能得殿下几分另眼相待。 她苦心经营多年，总算在进府这一两年间勉强站稳了脚跟，掌管着府中杂物，原本上一年朝露资质平平，已叫她打压得不成气候, 那个不中用的压根不会替自己谋划, 年岁小是真的, 蠢钝如猪也是真的。 可今年她就像里子都给换了似的, 整个人都不是那般呆滞蠢钝的模样, 反而得了殿下青睐, 一路青云直上，如今更是几乎与她并驾齐驱，超过她的地位，这样的说辞她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从分了她伺候更衣之责，到分管院中事务，虽然她有意将东院那些个不打紧且人多眼杂的院子交给朝露打理，但太子爷是越发重视她了，晨薇心中自然警铃大作。 殿下除夕大殿求娶秦小姐，便可知那些时日她的努力也不算白费，他自是喜欢那般女子。 房中争执的声音迭起，前头听不甚清晰，倒是朝露那番咒骂太子爷的话，叫她听了都觉得朝露骨子里的愚蠢真是半点未变，得太子爷垂怜是旁人求不来的福分。 她竟然口口声声：“这就是你身为太子，该干的强人所难的事情吗？” 楚邕更是：“孤的女人还想嫁给旁人？” 晨薇眼中冒火，眼眶都泛起了红，这个贱蹄子怎么就得了爷的青睐，一准是她那张狐媚子的脸！ 晨薇趴得更近了些，楚邕过了会又道：“撒谎，你是景明十二年进宫的。” 晨薇只觉得脑子里神经一个紧绷，已经说不出话了，景明十二年进宫的？ 晨薇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 突然房中一个动静直直地朝她这个方向砸来：“谁？” 晨薇一咬牙，赶紧跑了，若是被也抓到了可是死罪。 所幸楚邕并没有追出来。 晨薇本也是进宫多年的老人了，当年她是皇帝一个末等嫔身边侍奉的，那末等嫔只收过一次宠，便得了身孕，奈何那时纯妃独得圣宠，那末等嫔本就不受宠自然不敢多铺张，内务府的人也多有苛待，皇帝即便知道她怀了身孕，也不曾多加关怀，晨薇原是罪臣之女，家中男儿皆被流放，女眷冲入宫中为奴为婢。 当时年仅六岁的她便进宫为宫女了。 当年的事她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进宫多年倒是有不少相熟的管事姑姑，她须得差人进宫打探一番，毕竟爷既然当着朝露的面提起了，便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晨薇心中难得无法冷静下来，一颗心跳得厉害，惊惧且兴奋。 这样的狐媚子她早都想一并收拾了！省得耽误了爷的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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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的朝露强自镇定着，楚邕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像是在审讯，那些事她都不记得，便心虚极了。 楚邕不知道掷了个什么东西过去，一声脆响，窗边竟然有个人影。 楚邕摩挲着两指，微眯起眼：“而今是景明二十三年，此前宫中的消息你是景明二十一年入宫的，七年之差你作何解释？” 楚邕只觉得有些怪异，分明这般大的事情，他竟没有过多疑窦，只想知晓其中原委，压根没有想将她严刑拷打逼问，甚至是直接以惩治细作的手段将她处死的念头。 朝露心中猝然一惊，怎么还有这么大个火坑，思路百转迁回，楚邕像是耐心极了，也不催他，周身似乎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这样大的谎，他竟然只是轻松询问，朝露越发觉得蹊跷，提心吊胆，不敢有一丝懈怠。 宿主大人宿主大人！不必紧张，您忘了现在信任级，这不仅意味着太子有分相信你的话，还有分信任你！所以宿主大人冲鸭！ 朝露低着头深吸口气：“奴婢，确实不知，年前风寒那回，鬼门关走了一遭，奴婢真是半点也记不得了”朝露打算再赌一把，她提着气眸中泪花闪动：“若，若殿下不相信朝露那般的真心实意，殿下将奴婢一剑杀了便是，死在殿下手里，朝露也不算背了主。” 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天知道楚邕会不会心软，但她必须赌！ 楚邕深深凝视着她，朝露不敢再避开，直直迎着他的视线：“只是奴婢死了，殿下万万当心，大业凶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奴婢想拜托殿下一件事情，便是殿下刚才的疑问，奴婢也想知道从前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是沈公子的妹妹，为何会在景明十二年入宫去？殿下更该查的不该是此事吗？” 楚邕一直不说话，静静看她说完了，这才道：“改日你见见初霁，再问他便是。” 朝露心中微惊，差点她就要说出从沈初霁嘴里知道的，关于沈氏的事情了，楚邕压根不知道她已经见过沈初霁了，只是沈初霁既然叮嘱了她，她就没必要提起，若楚邕再做主让他们再见上一面，兴许，能再多得些线索。 “是。”朝露乖乖应声，把玩着手指，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颤颤巍巍，湿漉漉地杏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楚邕：“那，那殿下还要杀了奴婢吗？” 楚邕忽而低笑一声，像是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朝露黛眉压低：“……” 孤独可怜弱小又无助。 楚邕轻咳一声：“跪安吧。” 朝露连忙行了一礼，赶紧溜之大吉。 这才一踏出门儿，突然想起刚才在里间，那般近的看楚邕，当真是眉目如画极为好看，她手指微抬碰了碰自己的唇，好像还有楚邕的余温，指尖便是火引，倏地便被烫的收回来，脸颊上都是红云密布的，朝露这下一点旁念都没有，管他哪个女人呢。 她喜欢的人，亲她了啊啊啊啊啊。 楚邕这个勾人犯罪的家伙，让人讨厌又让人喜欢。 板着脸的时候有些冷酷有些凶，越笑越冷漠地漫不经心，更像是毒药，勾得人神魂颠倒，甚至想让人野心勃勃，想成为他眼底唯一的风景。 朝露想，若是他生在现代就好了，没有这么多女人。 但又觉得遗憾，若是现代他们之间必定不会有任何交集，他生在现代也会是天人一般的人物。 朝露两手捧上脸颊，冰凉冰凉，很快便将那红云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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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昏暗，肃王府邸，两个当家人站在房门口正闹着，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上演。 王妃魏佳宁穿着单薄寝衣，披头散发的模样。 而肃王本人楚邺则是一脸冰霜，他本就病着，冷白的面皮殷红的唇，别样的冷艳，绷着脸便越发如万丈寒冰。 楚邺背对着魏佳宁，似要离开，魏佳宁则是气势汹汹地叫住他： “楚邺！你给我站住！” “我去房歇着。”楚邺声线冷淡，半点眼神也是没肯留给魏佳宁，他说完这话便未听到魏佳宁再有半点声响，他闭了闭眼，微叹口气：“天冷回屋去，本王这便走了。” 魏佳宁还是不吱声，楚邺眉头微拧，终是无奈地转了身，但见魏佳宁此时未施粉黛的脸，全是眼泪，屋里的烛火光映衬着，越发显得她娇小柔弱，抽噎声都被自己咽下去，还故作坚强地拿衣袖拭泪，在一旁瞧着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这是怎么了？”楚邺终是有些不忍心。 “你知道！”魏佳宁泣不成声，，一抽一搭地，又冲上去抓住他的手，抱住他的胳膊缠着他的胳膊：“你不许走！你就是不许走！” 楚邺手扒了几下，她又爬上来，缠着不依不饶，魏佳宁被他推得烦了，干脆小声凑到他耳边，哭腔微哑楚邺喉头微滚，便听她道：“夫君若再走出去一步，我便跳到你身上去，叫旁人都看夫君笑话！” 楚邺：“别闹。” “夫君不信可以试试看。” 楚邺怕了她了，嫁进府中半月险些将他的王府给拆了，那些个姬妾都被她遣送出去了，管家理事也是厉害的，他从前难得打理得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惯常喜欢缠着他，将他何事做正事的时间摸得一清二楚，踩着点堵截他，换着法逗他开心。 “进去吧。”一向谦逊的楚邺终于被她搅得无可奈何。 魏佳宁满心喜悦地将他带进去，把门关上了。 “我知道夫君这是怨怪我总缠着你，可但凡你多瞧我一点我也不是个小气的，夫君的那些妾侍不过是个摆设，夫君既然不喜欢，我便也乐意做这个恶人将这些膈应人的全都遣送出府去，夫君怕得妾身可不怕。” 楚邺安安静静地听着，魏佳宁秉性纯良，也没想到她想的竟是这些。 “夫君身世孤苦，妾身心疼极了，若是夫君觉得哥哥同太子哥哥交往过甚，妾身也可少娘家瞧瞧。” “夫君总是叫厨房做些好吃的给我，但凡出府便会捎些礼物给我，想来夫君定然也是喜欢佳宁的。” 楚邺听到这，半点不依：“休要胡说！” “不管夫君承不承认，我魏佳宁今日发誓，夫君若一日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便一日缠着夫君，终有一日，夫君定会心甘情愿的承认喜欢妾身的。” 魏佳宁此时眼睛是笑弯了的，模样又是一副威胁他的“凶狠模样”。 楚邺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好半天一向和煦的他终于憋出四个字：“痴人说梦！” 魏佳宁只管哈哈笑着，顺便偷偷拿冰凉的手，蹭了一下他的脖颈。 热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