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1 / 2)
钟如戏躺在竹榻上看天上的云朵卷了又散散了又卷,余光看到陆献似乎提了什么东西走来,翘着的二郎腿立时放下从榻上坐起来:“你去哪里混了这么久?”忽然闻道阵阵香甜之气,纳闷道:“你带了什么来?”
陆献走到榻边,将手中的布包打开,里面装着几个被青叶包着的桃花糕,钟如戏闻道的香气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桃花糕?”钟如戏毫不客气,三下五除二拨了一个,青翠的叶子中间一个粉嫩的方糕露了出来。他先是凑近嗅了嗅,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咬上一口,一股清淡的芬芳在嘴里蔓延开。
钟如戏吃了两口,一边问:“琴谷里可没有这么好的厨子,你做的?”
陆献就势坐在他身边,低头看几个被青叶包得严严实实的桃花糕,笑道:“钱伯说你不喜欢吃甜,所以没有放糖。”
“哦,钱伯还知道我不喜欢吃甜啊,那每次做的东西还都甜得齁人。”一块桃花糕没吃完,他就用青叶重新包起来放回布包里。
陆献愣了愣:“先生不喜欢?”
钟如戏把两条腿收到榻上,盘腿而坐,一只手手肘撑在膝头,手掌支着脸颊,道:“就是喜欢才不能多吃。”
见陆献一脸诧异的表情,不正不经开玩笑似的说:“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的口味都是越养越叼。我是要烂在这里的,你却不一样,万一我吃惯了你做的东西,哪天你又走了,我怎么办?”
陆献的眉间颤了颤,正要说话,钟如戏忽然从榻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喟叹:“这些日子躺得骨头都痒了,也该松松筋骨了。”他看也未看身边沉默的人,道:“你不是想学琴吗?禁闭室里那张床的床板可以打开,里面有一张琴,你把琴带到这里,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弹琴,学会了就该回哪儿回哪儿吧。”
半晌陆献都没有动静,钟如戏挑眉:“不想学?”
陆献仍是沉默地坐在竹榻上,眸中风波诡谲,如有一黑一白两条苍龙在其中厮杀,许久终于尘埃落定:“是,先生。”
树下又剩了钟如戏一个人,他又将手边的桃花糕拿起来,在手里掂量着,有些原以为早就忘了的事袭上心头——
一身白衣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气喘吁吁地爬上竹楼,快步走到门前一边拍门一边喊:“师弟,你在里面吗?你不回答的话我就进去了!”
竹楼内的床上拱起了一个包,闻言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竹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俞祭在屋里一扫一眼看到床上躲着的人,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这一笑不要紧,钟如戏在里面听了一把掀了被子,面红耳赤地吼:“你笑什么!你再笑,你再笑我就……”他想不出怎么发落俞祭,气得满脸通红。
俞祭连忙憋住笑,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帮他拢了拢被被子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道:“自打我们进了谷不是一直吃钱伯他们做的饭吃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发脾气说难吃了?”
“就是难吃!丁伯给我带过外面卖的桃花糕,根本和钱伯做得不是一个味道,比他做得好吃多了!”他越想越气:“而且外面出了桂花糕还卖很多东西,有叫花鸡、醋鱼、糯米团子……什么都有,我再也不吃钱伯做得桃花糕了!”
俞祭也有些为难:“钱伯做得东西确实和外面卖的味道有些出入……但是钱伯每天早起特意为我们准备饭食很辛苦,你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钱伯做得东西不好吃,他可伤心了。”
钟如戏梗着脖子,底气不足:“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过了一会儿,他恶声恶气地问:“特别伤心吗?”
俞祭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钟如戏泄气地瘫坐在床上,一把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懊恼道:“大不了……我吃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发誓再也不吃钱伯做得饭的钟如戏绷着脸跟在俞祭身后进了放饭的竹楼,钱伯见到他难掩高兴,高兴之中还有一些拘谨,把一盘桃花糕推到他面前:“阿期,钱伯今天没有放糖,你再尝尝是不是好吃多了?”
钟如戏和俞祭并排坐在长条凳子上,看着面前一盘花瓣还支棱在外面被蒸得失去了水分而发黄的桃花糕,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