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多年以后，沈庭芳再次踏上了A市的土地。当年那个安详宁静的小县城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高楼从拆迁留下的废墟中破土而生，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幽的光。他们矗立着，静静地看着沈庭芳这个异乡客在他们面前驶过，驶向城郊的墓园。

异乡客的说法或许并不准确，因为沈庭芳曾在这里生活过两年。

沈庭芳将瓜果点心依次摆到墓碑前，上香磕头完毕，又在碑前跪了好久，直到下起小雨被手下提醒才离开。

沈庭芳让司机开到城区，就以“我累了，想一人散散心”为由，支开了手下，一个人在街上漫步。他和母亲的关系自从回归沈家之后就一直不冷不热，母亲的死，他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麻木不仁。他曾经怨恨过母亲，但如今，他已而立之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往事终究都随着母亲变成了一抔黄土，来去都无从知晓。

雨丝毫没有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地上溅起一层水雾，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街区，今天的雨格外吵。

沈庭芳不知不觉走到一个似曾熟悉的地带，他环顾四周又觉得十分陌生，A市的样子氤氲在他的脑海里，总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这座他生活了两年的城市并没有在他身上刻下三十分之二的刻痕，他已经不记得和母亲居住的那个小房子的格局，甚至记不清去年母亲在A市下葬时的情景。

沈庭芳抬眼望去，街道拐角正好有一家咖啡店。

门前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招牌，只有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特供”，几个大字，字迹隽秀，可惜下面的字因为被雨沾湿的缘故有些发暗让人看不清了。

沈庭芳推门而入，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唤来了服务生。

“欢迎光临，先生请随意坐。”服务生说罢接过沈庭芳的伞。

本该是十分公式化的一句话，在沈庭芳听来，却有着说不清的妩媚婉转。沈庭芳下意识地去看服务生，映入眼帘的只有服务生的背影。

服务生大约一米七五的样子，看着十分纤细。腰间的围裙虽然只是轻轻地系在身后，却已经勒出细腰和翘臀。

沈庭芳选了个靠窗的座子，打量周围。店面不大，装潢简单，而且似乎店里只有一个服务生。

“先生需要什么?”服务生已经拿了iPad过来点单。

手边的菜单扉页上别着一支白玫瑰，沈庭芳盯着花看了一会儿才翻过去。

他不喜甜，对糖奶油一类一向厌恶得很。其实这菜单上的大部分他都不喜欢。

“……子愆，是你吗?\"

正欲开口之间，沈庭芳仿佛听到有人呼唤他。他怔忡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服务生充满泪水的双眸。

\"子愆……\"

服务生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十四年前的名字。

是他。

记忆像泄闸的洪水向他袭来，他只能站在那里，任凭沾湿冲刷。他忘记了那两年关于这小城的一切，独独只记得他，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他懵懵懂懂的情窦初开。

姜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