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两难(4)(2 / 2)
老妖怪那一双莲瓣一般的白手自枝头掐下一朵凤仙花,低下头凑到鼻端嗅了嗅,笑吟吟道:“不就在那檐上,你自己上去拿便是了。”
季陵初学轻功,如何有翻屋越脊的本事,只得告饶道:“我上不去,不比您老神通广大,劳您辛苦一回,替我取了下来吧。”
老妖怪轻笑道:“我又不知那佛钵中装的是什么宝贝,如何能随便碰得?若是洒了漏了,可担待不起了。”
季陵知道他是不满于昨日他的敷衍,只是此事稍有不慎,便能害得满门上下,却如何敢轻易对人说?见他如此,也知除非他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否则他是不会帮忙了,索性将袍角一掀,咬着牙自屋前的老杏树往上爬去。
只是那杏树离屋檐尚有一丈有余,就算爬上了树梢,也只有自树梢横跳过去,稍有不慎,便要自上头摔下。
老妖怪吓了一跳,叫道:“喂!不要命了?”
季陵充耳不闻,一双光裸的脚沾了不少沙土。好在他极擅爬树,双臂双腿交替用劲向上攀爬,不多时便爬上了横杈。伸长了手臂朝着屋檐试了试,远不够长,只得试着踩着摇摇晃晃的横杈站起身,预备横跳过去。
老妖怪大叫道:“喂!”
季陵不耐烦地蹲下身,抱着树枝,朝着树下吼了回去,“何事?”
老妖怪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见前院无人,疾跑两步,在廊柱上借力一蹬,便飘身而起,翻上了屋脊,将那佛钵单手抱着,又自屋顶飘身跳下,另一只手牢牢地捉着季陵的衣领,带着人回到了地上。
季陵道:“多谢你。”
老妖怪没有说话,只挑了挑眉。
季陵又道:“我...帮你,给太后娘娘...传个情?”
老妖怪默默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将那佛钵塞到了他怀里,自语道:“爷爷我一定是欠了你的...算了,算了。”
季陵讪笑道:“不不不,是我欠你的情,你真是个好——”
“打住!”老妖怪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不要用那个恶心的词形容爷爷!”
说罢,一扭腰,提起自己盛满了凤仙花的竹篮,头也不回地走了。
...
五月十五夜,季陵仍旧不得安眠,苦苦思量了一夜,直待天色渐亮时方才想出个法子。虽不知能不能行得通,却别无他法,只得窃窃溜出府去,在一大早宰猪的屠户手中买得一个猪脬,之后又溜回府去,如此这般地布置一番,又将那佛钵、猪脬和几件夏衫装在了一处。
五月十六一早,季陵拜别祖母、母亲,再次踏上了重归灵台宫的马车。
这日天阴,重云如盖,偶有隆隆雷声。
马车碌碌驶动,液体也在佛钵中漾动,不断地发出轻响,季陵倚靠在车壁,只觉自己的掌心又开始慢慢地渗出冷汗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必定不好,方才母亲看他时都禁不住满脸忧色,只好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印堂,慢慢地吸气,吐气,稍稍冷静了下来。
过不多时,马车便到了银汉门。
身披轻甲的禁军卫依例命他下车搜查,季陵提着包袱,摸索出藏于袖中的银针,将那猪脬戳破了开来。然后假装失手,大叫一声,将包袱摔在了地上。
他早有准备,脚在下面暗暗一托,包袱自然稳稳的落地,只是因为猪脬已被戳破,内里灌着的价格低廉的臭墨自然而然就漏了出来,一时间,墨汁的气味四散,包袱上也有墨色迅速蔓延了开来。
那禁军卫喝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速速打开了来!”
季陵垂下头,连忙将包袱皮打开,只见内里早被那墨汁染得黑漆漆一片,连衣裳都已沾污,趁诸人不备,迅速地竟那瘪下去的猪脬裹在脏衣里,怯生生回话道:“是...是七殿下嘱我给他带的墨——他份例的墨还未分发下来。”
这话虽是谎话,但素知七皇子颇受厌弃的禁军卫们倒是心领神会,对视一眼,心中信了大半。
这气味难闻,不似好墨散发着淡淡松香,几人凑近了瞧瞧,纷纷伸手掩上了鼻子。正预备打发了他走,却见其中一人脸现几分狐疑之色,叫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