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故人(4)(2 / 2)
褚氏已不禁长身跪地,一边拜下,一边哽咽道:“阿爹,女儿回来了!”
老人面露唏嘘之色,连声道:“好,好,快快起来。”忙让侍女将人扶起。
原来这便是外公了,便是鼎鼎大名的莱国公褚华亭。
老人风姿隽爽、温和慈祥,季陵观之便油然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连忙也上前学着母亲的样子,长身跪地,给这位老人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口中叫道:“外公!”
褚华亭低下头端详了他几眼,温和道:“原来这便是阿陵了,不错,一看便知是个好孩子。”
又伸手抚了抚季陵的前额,亲手拉他起身。
季家本是将门,府上多是粗人,长辈称呼晚辈常叫“臭小子”,表达喜爱时,也多是拿能把人捏散架的力道拍捏他的肩膀,却少有这样的亲近之举。这样的温柔态度让季陵倍感新奇喜欢,不由得心花怒放,若是身后生了条尾巴,只怕此刻已朝着外公摇出了花儿来。
诸人既已相见,褚华亭安慰女儿道:“如今已回了金陵,若是想家,常回来便是,快不可再哭。”
褚氏颔首应了,拭了拭泪,问道:“怎么不见夫人?”
褚华亭道:“这几日正逢先纯仁太子冥寿,她住在寺中为他抄经祈福,要后日才回,你要拜见,却得改日了。”
季陵留心听着,知道他们所说的必定是褚氏的嫡母,但这许多年从未听母亲提及,也便不以为意,并未插嘴。
一行人被侍女引着,在厅堂内各自坐下。
侍女们上了茶,在鎏金兽首衔环钵盂样式的香炉中添了香,便躬身行礼,鱼贯而出。
香气慢慢散逸,季陵只觉好闻,却说不出所以然,却见母亲阖目细嗅,笑道:“沉香、麝香、米脑...金颜香、木香,阿爹,可说齐了?”
褚华亭正自仆妇手中抱过小小的外孙女,微笑道:“还有苏合油,白芨末。”
又低头逗弄了两下刚刚自酣睡中醒来,瞪大了一双黑亮眸子的隼儿,道:“隼儿倒不怕生人。”
褚氏道:“是,这小丫头不算爱哭闹的,这一路倒是让女儿省心了。”
褚华亭点了点头,“你们这一路一行便是一月有余,也是辛苦,幸而如今已回来了。”
记起先前女儿来信,又问道:“先前来信说隼儿胎里带病,如今怎样了?”
褚氏莞尔道:“还好,只是比旁的孩子稍弱,略瘦小些,如今也快满周岁了。先前郎中开过方子,叫混在糜粥里喂,我看她还吃得下几口。”
季陵心中一凛,记起父亲所说,活不过总角之年云云,方知母亲竟全不知情。
他早知父亲所说之事隐秘,否则也绝不至于选在三更半夜时与自己详述,找什么乔举人更是古怪至极,难道一个举人竟能得到如此难得的丹药?只不过他一向是心思纯净之人,只想着父亲让做,照做便是,却并未深想许多,只是万没想到,此事竟还得瞒着母亲。
正自出神,只听见褚华亭忽然问道:“宏嘉几个呢?怎么还未叫来?”
吕伯躬身道:“乔先生今日告假,几位少爷小姐都不在学上,老奴已使人去找,想来还未找见。”
乔先生,季陵暗自留心道,原来当真有这样一个人。
褚氏问道:“可是两位长兄家的侄儿?”
褚华亭微笑道:“是,你当年便已见过你大哥家的阿炁、阿元,阿柔落地时,你已远嫁,还有你二哥家的宏嘉,却是都未得见了。”
正说话间,门外有人叫道:“老爷,二爷回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褚华亭冷道:“又是什么要事?你与他说,他二妹今日回了,若要想来,便来一见。若要谈事,今日没空!”
门外的人应了,便去回话。
褚华亭淡道:“你那混账二哥,如今已官拜御史中丞,倒是要数他威风最大。”
褚氏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褚华亭又道:“他来便要扫兴,也罢了,老吕,你且带着阿陵去府上四处走走,仪儿,你......”
褚氏莞尔道:“女儿去姨娘的旧居看看。”
褚华亭叹息道:“也好,你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