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微皱(12)(1 / 2)
李慎之自小睡觉不沉,若有听见响动,便极易惊醒,而偏生季陵睡觉时极不老实,时常一觉醒来,不是人跑到了地上,便是被子跑到地上。因此,二人最开始偶尔挤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到第二日醒来时,李慎之老是眼圈乌青。
后来有那么几回,二人因故睡在一处的时候,季陵顾忌着怕扰了他睡眠,就只好直挺挺地躺过整晚不动,反倒换了自己休息不好,到了白晌便困得哈欠连天。李慎之于心不忍,总觉得如此自己就成了苛待他的恶人一样,便叫他改成与自己头对着脚睡,本想着这样互不相扰,却未成想那回直接发展出了两个人互相踢到对方脑袋的惨案。
如此经历不知多少次的失败尝试,最后,二人终于商量出了个折中的主意来——叫李慎之先睡,睡熟了再叫季陵酌情决定自己睡觉的方位,若是不小心把李慎之踢醒,或是抢了他的被子,李慎之就把他叫醒,两个人一道起床,然后重新睡下。
也不知是这个馊主意终于发挥了效用,还是两个人终于习惯了,后来,二人睡在一处,还当真容易了许多,一个比自己睡时规矩斯文不少,另一个偶尔挨了一巴掌一脚,也没那么轻易就会醒过来了。
到从并州归来,二人挤在一处睡了几月,李慎之再要自睡一张宽阔的床榻,反倒辗转难眠了起来,像是少了什么。他初时只道是因为自己这一番回来,心事太重,杂念太多,是以才会难以入睡,后来试着睡前照着当年长兄的习惯抄几页经静心,却还是没法安睡,方才惊觉是因为身畔少了一人的呼吸与体温——季陵冬日里身上很暖和,但不叫人觉得热,与他睡在一处,醒来时手暖脚暖,远比独睡的时候舒适许多。因他自幼习武,呼吸声沉稳匀净,很容易便叫人觉得心平气和,只要听着便能得一夜好眠。
还是有他在身边时睡的最踏实了。
终于有季陵在身边的这日,李慎之果真睡得很安稳。
虽然做了几个短梦,但却并不觉得乏累,而是像是刚刚晒足了太阳,又泡进了热水。
他梦见自己躺在一片深水之下,身侧有绿油油的青苔,贴在圆润的卵石之上,水面上遥遥地有光映照下来,在深水下留下光斑,但却相隔很远。他听见有重物入水的声音,朝着光源处望去,竟有一个少年人朝着他游来,长发与衣带皆飘在身后,他恍惚觉得那是季陵,却没法分辨出他的面貌,只记得他看向自己的双眸带着善意与好奇,像是林中的鹿。那少年朝着他伸出手,将他揽起,便带着他朝着亮处游去,然后托着他浮上了水面,叫他从憋闷中忽然喘过了气来。
他还梦见自己忽然变成了一条青黑色的大蛇,一时在一片浓重的阴云之中闪避着雷电冲上云霄,一时被雷电劈中背脊,重重地跌入浊浪之中,一时又卧于干燥温暖的山洞中,与另一条大蛇交颈而卧,蛇锐利的鳞在他的身体上收紧,磨蹭出了一种刺痛的痒,小腹处生出一种热,热得像要把脏腑都一并灼化了。
最后,他梦到了季陵——与第一场梦境之中的模糊不同,他的面目清晰,笑意盈盈的,却像一只猫儿一样多出了一条毛绒绒的尾巴。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自他的尾巴朝上摸索,摸到他的臀,他柔韧的腰,摸到他的背,和那处长着嫩红色新肉的伤疤,而季陵恶作剧一样地凑近,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上着他的唇角......
李慎之睁开眼,身边的季陵正小乌龟一样地倒扣着酣睡,脸颊压在枕上,手臂横在他的胸口,似乎是因为那一床锦衾太短,盖不住两个人,叫他只好睡梦里都努力地伸长手臂替他扯着被角。
而那张锦衾底下,他的腿间湿黏一片,某处经过短暂的沉寂,正又慢慢半抬起头。
李慎之伸手蒙上眉头和眼睛,用力地揉了一把,小心地偏过头去看,见季陵并未醒来,方才稍稍松了口气,抓着他的腕子,欲将他的手臂放回远处。不料方一抓牢,便听见季陵“嗯?”地一声,茫然地将眼睛半睁,自枕上支起脑袋问道:“…怎么了?”
李慎之急着下床收拾,只得将他的脑袋按回到了枕上,安抚道:“你继续睡。”
季陵用力地踢腾了两下,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将被子一掀,坐起身道:“不成,是不是快过午了…隼儿肯定早就醒了!”
锦衾被掀开,李慎之湿漉漉的裤子暴露在了空气里。
“……”
季陵沉默地盯着他的腿间片刻,而李慎之也回应以沉默,没忍住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鼻尖,正欲说点什么圆过去,便见季陵迅速捡回了被子,替他遮了回去,还拍了一把,抻了个懒腰,下床。
他似乎也自觉尴尬,“哗啦哗啦”地大声撩动着水花洗脸,还顺便荒腔走板地哼了首曲儿。
见他走了,李慎之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庆幸,预备起身收拾,却见季陵又满头满脸是水地跑了回来,有些忧心忡忡地坐回到了他的旁边,试探着问道:“阿慎,你知道这个是…是什么吧?”
李慎之颇觉无奈,暗道,他为什么觉得他会不知道?
而这种沉默显然造成了误解,叫季陵将之理解成了羞涩,于是很亲热地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还顺道捏了捏,就势将人推倒了回去,悄声道:“别害羞!阿陵哥哥教你!”
他的手指微微带茧,探进了他的身下,李慎之脊背弓起,想要推拒,但在被握住的短暂瞬息,就已只觉从脊椎一路酥麻上了后脑,还哪里还拒绝得了?只得咬紧牙齿,将冲出口的口申口今声吞了回去。
季陵也不过现学现卖,根本没有半分技巧可言,只是记着遵照自己先前的感觉,不敢太过用力,但这样若即若离、浅尝辄止的触碰,却叫人愈发难耐。李慎之抬起头,见季陵正垂着眼,弄得专心致志,似乎觉得这个姿势有些施展不开,烦恼地磨了磨牙,手下不停,换了个跪坐的姿势,把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身侧,只差直接跨到他腿上来,只觉某种冲动在渐渐强盛了起来。
他的,阿陵。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能够比阿陵更好,不会有人像他。
他的眼睛盯着他红润温软的唇瓣,想起梦里他的舌尖在他的下巴舔舐的触感。
他的眼睛在他的臀线处反复流连,想起梦里那条毛绒绒的尾巴在他的身上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