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微皱(4)(1 / 2)
被季陵一壶敲昏的宫娥已给人拖去了内侍省,孔怀殿上下皆只道那宫人惹了楚王不快,倒是无人敢多事。
此刻,季陵正坐在一处蒲席之上,难受地坐不安稳,衣衫半解,露出半边肩膀、和伤处未好全的血痂。绷带已被解了下来,上头染了一点儿血,丢在地上,李恺之盘坐在他身后,拿麻布垫着手,替他涂了一些药,隔着布也能摸出他身上滚烫,听见他喘息声粗重。
李恺之问道:“可还能忍得?”
季陵点了点头,右手的手指捏着衣角,没有吭声。
李恺之轻哼一声道:“忍不得也忍着——你那脖子上长的是个木鱼儿?眼珠子是假的?进来的不是自己殿里的人都不知道。还好本王回来的及时,否则此事传出去,彭原侯世子给一个宫女霸王硬上弓,你以后也没脸做人了,还不如找棵歪脖树上吊去。”
季陵呆呆地“嗯”了一声,意外地没有还口,盘着的双腿却不老实地动来动去。
李恺之低头望他一眼,只见他眼角通红,泛着水光,一副与平日里不同的乖顺可怜模样,不觉喉头滚动了一下,将手下的麻布扎紧,别过头道:“你自己试试,紧不紧?”
方一松手,季陵便哼了一声,难受地缩到了蒲席上,身体弓成了虾子,李恺之无法,欲伸手扶他起身,却见那绷带移开,忽然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肉,上面嵌有一些像字又像画的浅红色纹样,显得古怪又妖异。李恺之朝着那纹样伸出手,疑道:“这是什么?”
季陵正浑身发烫得仿若快要着火,却哪里听得清他在说什么,抬眼望去,只觉他朝着自己伸来的那只手看起来像一块凉滑的玉石,也顾不得别的,忙将那只手一把抓了来,贴在汗涔涔的掌心磨蹭,满意地哼了两声,又要往别处贴去。
李恺之生平最恨沾到了别人的汗渍,给他这般抓住了手,自是又气又恼,只想照着他那颗无辜的聪明脑袋狠狠敲上几拳。但随即想到,季陵此番也算是无妄之灾,那宫娥也是把他当成了自己方才用了那下作的玩意儿——追究到底,还要怪他上回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因那故意往他身上摔来的小宫娥生得模样标致,叫他未能忍心将人从重发落,只命人将之打折了一条腿,送进了掖庭宫便罢,留下了一条性命,从此这些一心想攀上高枝、或私心倾慕于他的丫头便越发地大胆了起来。
若当初直接命人将之打杀,今日之事兴许也就不会发生了。
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心软,咬牙切齿地欲抽手出来,顺便哄慰道:“乖,松手,一会儿本王叫人给你送个标致的可人儿来伺候,后头的事你都不必管,也不必担心——”
季陵红着眼睛,似是糊涂又似是清醒,倔强地抱着他的手臂,固执道:“不要宫女——”
李恺之精致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你确定?”
......
手帕是真丝的手帕,柔软而滑腻,顶上嵌着的云纹绣片有微微的凸起,每一次滑动,都叫季陵全身泛起细微的战栗。
隔在手帕外的手指是修长玉润的手指,灵活而娴熟地在隔着布料描摹轻抚,叫人舒适,又叫人难受,像一缕能嗅到香气却抓不进手心的烟云,不禁向前挣动,不断地向他索取更多。
李恺之的声音近在耳畔,也变得喑哑了两分,“你这小家伙还真是有福气,怎么样,还不赖吧?记着...学会了没有,本王可只教你这么一次......”
“...占了本王这天大的便宜,好歹叫声六哥听听?”
“啧,也不枉你自幼习武,童子身还真是不一样——”
季陵只觉自己像是被一股拍上堤岸的巨浪整个人都卷进了水中,不断地随着滔天的浪潮浮浮沉沉,一时溺进深水,一时又浮出水面,而那水不似当日并州的伊水那般冰寒,而是像是刚刚煮得滚滚的,煮沸了的,叫他周身上下,连每一根脚趾都在跟着发烫。
他听见耳畔有人在说话,但却被水声掩了去,根本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又一个浪头将他卷起,重新拍回了岸上,他大口喘了一回气,终于睁开了眼来,某处一片湿腻。理好了衣裳,翻身坐起,望见楚王李恺之正坐在一旁,另取出一块帕子擦拭着白皙的手掌,摇头叹道:“本王这牺牲委实大了些......”
季陵胸中气血沸腾,颇为兴奋,又有些羞赧,“这...这样便是——”
李恺之大笑道:“这可什么也不是,至多只算作是小娃儿背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罢了。你若想知道的多些,回头我命人给你寻两本避火图留着玩,不过你么,一时半刻怕是用不上的。”
季陵耳根赤红,却总觉着因有过这样一回事,叫他心里有些古怪。从前与李恺之至多只算是熟人,此番却与以往不同,心中待他亲近了许多,听见他这般说,也只老实地点了点头道:“噢。”
李恺之无奈道:“行了,你充其量只玷污了我的手,别拿这种玷污了我的人的表情看着我了...嗯?等等,你身上那些字怎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