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如潮(3)(1 / 2)
季陵摇头道:“并州隐户有数千之众,我就不信竟没有一张文书留存下来…对了,你可曾听说今日有灾民闹事,说是卖了地又反悔的,当场便与柳家闹了起来,现已被官兵押了去。这些人敢闹,是不是手里有了什么把柄?”
红裙姑娘慵懒半卧,一缕发散在脸侧,一双脚在被子里不安分地踢腾,轻叹道:“哪里有那么容易,这些农人卖了地,又发觉被骗,房子被淹了,地也没了,光脚不怕穿鞋的,自然就要——揍他丫的。我已命人去盯着州府的监牢,足足七八个庄家汉子,又有这么多眼睛盯着,料来他们怕灾民暴动,也不敢叫人出事,充其量就是哄吓一顿,挨些棍棒,略吃些苦头,等风声过去,便给放出来了。”
季陵怪头疼的,五指揉捏了几下额头,只觉着乱七八糟的线索早已搅成了一团,有些疲于再想,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你今日穿成这样,是扮作这潘府上的哪个婢女么?”
老妖怪听见这话,却顿时来了兴致,捧着自己白净的脸蛋娇笑道:“你在潘府上也瞧见过像爷爷我这样好看的婢女么?可曾有哪个穿像我这般鲜艳的裙子的?”
季陵愕然,“你不扮作府上婢女,穿戴成这样,难道是扮女鬼?”
老妖怪薄怒微嗔,“呸!胡说什么?爷爷我喜欢穿漂亮衣裳又碍着谁了,你这兔崽子也敢来笑我!”
季陵摆摆手,正色道:“我没有取笑你,我是说,唔…若是不小心给谁瞧见,你又不是这府中之人,恐怕要给当成是女鬼了。说起来,此地阴气很重,若是闹鬼倒也说得通——”
老妖怪轻哼一声,忽然小猫儿一样地爬起身,一双勾人的杏眼朝着季陵忽闪两下,缓缓欺身向前,双手攀上盘坐在另一头的季陵的膝盖,把圆中带尖的小下巴支了上去,笑嘻嘻地用气声道:“若给人瞧见了,我就说我是魏王送来给你们暖床的。”
季陵吓了一跳,随即很没见过世面地红了耳朵,喉头滚动了一下,偷瞧了一眼李慎之,见他还睡得很熟,方才松了口气,又往床榻的边角缩了缩。
老妖怪观他的反应,却意外地给取悦到了,趴在他的膝盖歪头看他,禁不住好奇道:“我还记着,你是腊月里的生辰,是不是?算起来,也快有十六岁了,竟还不通情爱之事么?在宫里,这些事难道不是很早便懂了的?”
季陵暗道,这话倒是真的,莫说那些皇子王孙,便是京中官家子弟,到了年纪,也会有几个宫娥婢女教其通晓人事。现今宫中诸事皆由贵妃料理,贵妃又一向是个周全的人,自然不会忘了李慎之,只不过阿慎叫那宫娥如实回话,说自己想替生母多尽一点儿孝心,三年之期未满,暂时避了过去。至于他自己,毕竟只是作侍读的,宫中虽有几个姑娘家待他很好,可私相授受却是大罪,自是不会越雷池半步,连累了别人,是以连一条帕子都没收过。
只不过季陵觉着这些说来委实丢脸,遂只得敷衍道:“哎,这些有什么不懂的…我不与你闲话,正经事还未拿出个主意来。”
老妖怪“噗嗤”一声轻笑,“算了,不为难你。对了,你还未说想叫爷爷我干什么?总不是叫我去那刺史府做强盗,翻个底朝天吧?”
季陵道:“不成么?”
老妖怪叹道:“那刺史府有多大的院子,更别提后身那园子,便是有账册,不过是巴掌大的东西,又要避着人找,莫说是一个我,便是十个我加起来,十天半月也未必有所收获。”
这话虽听着丧气,却是实情,季陵把拳头抵在自己额头摩挲思忖道:“我今日听人说起,那刺史府上的妾室乃是柳府管家的亲妹…你说,有了这一重关联,此女会不会知晓柳家给王淙的孝敬都是何物,藏匿在何处?若,若咱们从她的身上设法,从她的口中套出话来,想来会容易上几分。”
老妖怪打了个哈欠,懒懒道:“这主意倒是可以一试,若我扮作那老胖子刺史,兴许直接便能从她的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只不过事后若叫她回过味儿来,说给王淙知晓,便会使其有所防备,咱们纵是拿到了罪证,待送回京畿怕也会变成废纸一张了。”
季陵未想到此节,闻言面色一黯,怅然道:“想不到此事竟如此难办……”
老妖怪却摇了摇头,翻身下榻,将红面金线穿珠的一双绣鞋蹬在了足上,伸手轻轻拧了把他的脸,微微莞尔,“无妨,你这兔崽子长进许多,你方才说那老胖子刺史的妾室与柳家有关,便已算帮上大忙了。你不必忧心,这刺史府就交给我,至于那上千隐户之事,就要靠你跟你的小殿下了。”
“现下么,太迟了些,我乏得紧,只想好生洗个澡,再去吃一大碗阳春面。你就好好地与你的小殿下同床共枕,大被同眠去吧。”
说罢,也不等他开口,纤白的手指在他的睡穴一催,便将季陵也一并放倒,将两个少年并排摆在一起,拿锦衾一罩,罩在了一床被子下。
“看这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