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1 / 2）

两百年前，大应朝文帝中兴，但因天下灵脉枯竭，天道判定凡世仙道不存，便降神女代行天命。

怎料神女与大应皇帝相恋，生生用半身神躯再造了百年太平盛世，企图延续仙门命脉。

可惜应朝王命已断，皇帝身陨神灭，俗世灵气不复，修仙派自此避世，与世俗订下森严界限，占山而居，自此称为山派；而神女背负天债，将生世经受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不得八苦。

清仪祖师为救俗世天道与爱徒，逆天而行，扭转轮回，却也散尽三魂六魄。

三十三重云海之上，乃是万神宫坻，称为神阙，万神代天命执掌六界轮回，四季轮换；及至百年之前，完成天命的神女归来，统率众神，现已入主万象宫。

漆黑的石室里躺着一个女人。

“妖后，还敢吗？”

钝剑一下又一下地插进女人的四肢中，污血沾满了锈迹斑斑的刀刃。

这副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了。

几乎断掉的手掌只剩一点皮肉相连，从左胸划开一直到腹部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胸腔中蠕动的心脏不断喷溅近乎墨色的血液。

“啧，还真是脏。”

“过奖了，”那女人低声笑着，神色狰狞，“可就算君上杀了我，您的母后、哥哥、师父、爱人，也全都回不来了——”

“啊——！！！你做什么！”

一只手硬生生将那颗残破的心脏挖出来攥在手中，五指狠狠扎入其中，将它绞得稀烂。

“娘娘，本君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

八十一根腕粗的铁链瞬间贯穿女人的身体，将几乎断成两截的躯干倒挂起来。

那人拖着滴血的剑，一把攥紧她垂下的污脏的乱发。

“等到我娘三魂六魄俱全，我师父神魂归位，本君自然、遂了娘娘的心愿。”

云海之下，正是俗世历佑八年的夏天。

南晋柳州，夏荷十里，蝉鸣不歇，樟木浓密枝叶间唯独漏下几缕日光，庭院静谧，时光安然。

因此树下的人也看不清树上的那双眼睛。

云裳打着扇子，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吹风。

“殿下，徐家夫人托人送来冰镇过的西瓜，说是上回家里闹贼，多亏咱们筠姐儿吓跑了那梁上君子，要谢姐儿哩。”

“那皮猴儿还有这闲心思？”她嘴上虽这样说着，还是欣喜着睁开眼睛，“她给徐家夫人道谢了吗？”

“咱们姐儿自小都是知礼的，刚刚亲自送王妈出门了。”

她却笑一笑，并不答话，依旧闭眼小憩。

玉钟自小伺候在这位主子身边，因此立刻知趣地退了下去，吩咐一个丫头跟上，让她务必看护住那顽皮的小主子。

“阿筠，你被禁足在家，这会儿出门，跟你家娘亲怎么说的？”

“不消说，我干啥都瞒不住她。”

坐在河畔的女娃娃扎着花苞头，正老神在在地对另一个娃娃说，“齐乐，你堂堂男子汉，竟然怕我娘亲？”

那男娃娃却正色起来。

“咱们做小辈的自然要对长辈心存敬畏，更何况公主娘娘乃是鼎鼎大名的巾帼英雄，更应当尊之、重之，阿筠，以后回去金陵，这番做派不千万不能照旧了。”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采莲蓬去。”

“不可，先回去与你娘亲交代一二。”

“你可真讨人厌！”

小女娃锤了男娃娃一拳，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两个孩子并肩走着，阿筠年纪小，还十分贪玩，时不时要停下来扑扑蝴蝶，揪几朵野花别在双丫髻上，齐乐也不急，放慢脚步跟着她后面，防着这丫头滑倒了又哭。

小女娃玩得十分开心，只是离自家的院子越来越近了，一想到母亲的惩罚，小嘴便不由得撅了起来。

“齐乐哥哥，非要回去吗。”

“自然。”

斩钉截铁的语气又气得她狠狠跺了下脚。

珣园方向的天空上却突然被一大片红光笼罩。

阿筠迟疑地停下脚步，指向那片天空。

“齐乐，那边儿是什么颜色啊？不是、还没到傍晚吗？”

女人看着三千镜中的男孩儿女孩，面无表情。

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从外殿进来，禀道：“君上，妖后自毁神躯，臣无能，教她的残魂逃窜去了凡世。”

半晌，没有回音。

他不由得抬起头，望向王座上的女子。

却没有预想中的狂风骤雨，那人只淡淡地扫过来一眼。

“那便只当她死了。”她的语调平和得很，仿佛逃走的不是她那十恶不赦的死仇，“天不绝她，而两界之间的荒川难渡，之后的事，你不必操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一盒脂粉，而那双手十指白皙纤长，指尖精致剔透，像是养在深闺中的、不谙世事的、娇娇小姐的手。

胭脂落进水中，染出一片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