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真是放屁！”

采蘩认为自己一定是病得不轻，才会无聊到听信这神神叨叨的老神棍接二连三的忽悠，实在是没心情再跟这老怪物多说一句话。

“真的，年轻人，你这乃大造化之人，本是贵不可言的命数，奈何贵中带丧，易犯小人。”

老怪物开始一本正经的满嘴跑火车。

采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保持自己虚假的涵养，完全理解不了自己为何一开始会觉得这样一个人可怕。

“那我现在是不是要破财消灾？我是个没老婆没孩子的穷光蛋，没钱消这个灾。”

“不不不，年轻人，哪有破财就消灾这么容易的事，你得行善积德，最好日行三善。”诡异的老怪物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老不着调，看起来倒真是个如假包换的骗子。

“可没有那么多的老奶奶需要我扶着过马路。”采蘩忍不住的白翻到后脑勺，“老爷子，你消遣我应该也消遣够了吧。要是够了的话，能让我回去了吧。”麻掉的脚还在叫嚣，采蘩没忘记自己现在还站不起来。

艳阳高照的七月天里，采蘩突然觉得有些冷。

第一眼见到这老怪物的惊惧，采蘩还没忘。老怪物脸上照镜子一样的熟悉感让他一直绷着一根神经。

前后言行多变的老人，无法解释的不合时宜的眼睛，荒唐滑稽疯疯癫癫的话语；这老人胡诌了一堆有的没的费了这番心思，到头来只是为了给自己算个命，告诉自己得每天多扶几个老人过马路行善积德防小人？

怕不是个傻子。

采蘩自觉道行不够，看不透这老怪物的一肚子坏水。

他一开始就发现，自从看见这老怪物起，四周人来人往便好像看不见他了一样。以至于，两人一狗在这墙角形迹可疑地坐了这么久，却没有一道打量的眼光看向他们。

这老怪物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这种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挫败感让采蘩有些泄气。

而那蠢不拉几的狗崽子只知道窝在那不怀好意的老怪物怀里可劲撒欢儿，真是生得一副背信弃义丧权辱国的好模样。

面对已经开始炸毛的采蘩，老怪物依旧好脾气，半握着的右手伸到采蘩面前，缓缓打开……

枯瘦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黑得通透的珠子。

鬼使神差地，采蘩上爪子碰了一下那珠子，下一秒就被烫得缩回了手。

“真是手贱啊！”心疼着被烫红的手指头，采蘩由衷地感叹。

又撇了一眼那神色不改的老怪物，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怕烫还是皮太厚。

老怪物温柔打量了那颗珠子许久，眼神悠远又怀恋，仿佛手里躺着的不是一颗烫手的珠子，而是一抹来自遥远地方的希望。

采蘩勉强压下心底的烦躁，等着老怪物自己开口。

“年轻人，我拜托你一件事，将这颗种子托付给你。我太老啦……”不怕烫的老怪物说了一番不知前因后果的话。

这么一颗如此阴险烫得连烟都不冒的珠子竟然是颗种子。采蘩心道，真的不是已经熟透了吗？

“老爷子，你凭什么认为我要收下你这烫手东西？”

老怪物轻轻笑了一下，左手不由分说地将采蘩揣在怀里被烫到的那只手扯出来，手心附在采蘩手上，直到那通红的手指头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方才将另一只手里的珠子放在采蘩手里。神情一改之前的不着调，变得无比严肃，虔诚得仿佛在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

那颗原本烫得碰不得的黑色珠子，此刻隐隐散着金色的光芒，收敛了原本的温度，透着微微的凉意。

采蘩心觉古怪，使出全身力气往回缩，可是这老怪物的动作虽看起来轻柔和缓，实际却无比强硬。任凭采蘩脸都挣红了，也收不回自己的手。

连那窝在老怪物怀里无聊到快睡着的狗崽子都察觉出异样，耷拉着它那立不起来的大耳朵，懵懵懂懂地看着采蘩，似乎察觉到自己主人的不安，“呜呜”地叫了几声，大脑袋拱到采蘩怀里，蹭着采蘩宽厚的胸膛，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安慰。

采蘩此刻憋着一口气跟着老怪物较劲，腾不出手来摸一摸狗崽子毛茸茸的脑袋。

老怪物风轻云淡地拽着采蘩手腕，由着他挣扎。

手腕处传来温和的力量，逐渐安抚了采蘩一身炸掉的毛。

“毕竟这算是你的东西，交到你手上，也算是物归原主。”老怪物见采蘩敌意渐渐消下去，终是没再为难他，松了手。

“我的东西？”采蘩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从某种意义来说，这就是你的东西。所以我只能将它托付给你。毕竟我活了这么久，也没几天好活啦。”

不是“交给”，不是“赠送”，甚至不是“暂时保管”，偏偏用了“托付”这么沉重的一个词。好像这不是颗什么珠子，倒像是个什么不得了的活物。虽然这老怪物说它是粒种子，不过哪有什么种子这么金贵，让这么一个老怪物编这么多鬼话就为了跟他托个孤？

“我不要。”采蘩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自觉担不起这么个大任，毫不留情地拒绝，准备将手里的珠子送还到老怪物面前，“你找其他人吧，我留不起这么个邪门的玩意儿。”

这话一出，便觉得手心里的那颗珠子又凉了一分。这份凉意顺着采蘩的手传到了心脏，没来由地让采蘩觉得有点悲伤。采蘩伸到一半的手不禁停了下来——

那颗珠子依旧通体黑色，圆润无暇，却不再发光也不再有温度。静静卧在采蘩手心里，明明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却散发着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