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百缘番外—停云(1 / 2)
三十二岁时,因为生病和怀孕不停休学的宁晚晚,终于博士毕业了。沈念的意思是,他身体不好,叫他在家里安安心心地休养,什么事都不要做。但是宁晚晚不同意,他说自己也是个男人,不能一辈子像菟丝花一样,一分钱都不赚,完全依赖着沈念生活。宁晚晚学术做得不错,好几篇散文都得了很高的奖项,所以他如愿留校了,在P院的藏当了一名研究员。因为想要多照顾一下家里,也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宁晚晚承受不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平常就在家里看看文献,写一点东西。空闲的时候,他还是会偶尔给杂志社写稿。
沈念四十五岁那年,工作了十年的宁晚晚攒下的工资和稿费终于有了二十万块。他会拿工资补贴家用,给沈念和孩子们买些礼物,所以钱攒的很慢。虽然他的工资于他看病和日常生活的花销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且沈念对他的好是真心实意的,也不在乎他的这点儿工资,但是宁晚晚心里一直有个坎儿。当年,沈念借了他二十万,他想把钱还给沈念。虽然其实那钱最后也没用上,宁晚晚遇到了车祸,二十万最后还是回到了沈念手里。可无论如何,沈念都救过他和姥姥的命。宁晚晚想了想,他们在一起快二十年了,彼此之间的爱意已经融入了生命,也不用太执著于此了。于是,他把攒下的这笔钱捐给了申城的盛华中学,因为他和沈念是在那里相识结缘的。
想起沈念把他曾经穿的那件破旧的羊毛背心珍藏了起来,那年沈念过生日时,宁晚晚就又送了沈念一件自己新织好的羊毛背心,红着脸递了过去,“沈念,我给你织了一件新的背心,你不要再穿那件破了洞的旧背心了,祝你生日快乐。”
沈念接过来,把背心套在身上,瞧着妻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逗弄他,“所以,这件背心作为你把我校服上第三颗扣子剪下来的赔礼?”前几日宁晚晚整理旧物,看到了沈念的高中校服衬衫,拿起剪刀偷偷地把衬衫上的第三颗扣子剪了下来,结果却被沈念抓了个现行。
宁晚晚的脸越来越红,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小的女儿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父亲,爸爸把您所有那些不穿了的衣服上第三颗扣子都剪了下来,放到他那边床头柜的小瓶子里了…”
沈念的心像是化开的奶油,腻腻的,软软的,他玩味地盯着宁晚晚,“真没想到啊,宝宝,你还有收藏扣子的癖好…”
宁晚晚赶紧去捂小女儿的嘴,“真儿…你这孩子…别乱说…”
十三岁的沈真笑嘻嘻地跑开,边跑边对沈念道:“爸爸说了,把心上人衬衫的第三颗纽扣剪下来,心上人就会爱上自己…父亲,爸爸他真的很爱你啊…”
宁晚晚被当场戳穿,在女儿面前闹了个大红脸。他很不好意思,沈念去抱他的时候,他就推了沈念几下,“不给你抱,走开啦,你这个人真讨厌。”
“你讨厌我?那我真走了。”沈念见宁晚晚小鸡啄米般点头,收了手做势转身就走,“有点事儿,我得出趟国。”
“别走…”宁晚晚急了,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从背后紧紧抱住沈念的腰,“你别走…别离开我…”
“你这个人啊,”沈念转身把宁晚晚抱进怀里,叹息道:“总是这么言不由衷。”
宁晚晚像一滩化开的蜂蜜一样黏在沈念怀里,探出手摸沈念的脸,心疼他道:“真的又要出国吗?今天过生日,也不能歇一歇了?”
“嗯,”沈念叹了口气,“沈烈那老头子前两天在法国病逝了…怀里抱着我爸的骨灰走了…”
“父亲走得安详吗?”宁晚晚听着沈念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怅茫,在他怀里贴得更紧了一点,把脸贴在他的心口轻轻蹭着,“你、你伤心吗?…也别太伤心了…他是去找爱的人了…”
“别担心,我没事…老头子是找我爸去了…”人到中年,沈念已经看开了,他吻了吻宁晚晚的额头,“带你一起去法国,好吗?”
时光飞逝,又两年过去了。
沈念四十七岁那年,一双儿子十六岁了,一双女儿也将要满了十五岁。四十四岁的宁晚晚还是安安稳稳地活着,虽然他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已经渐渐地不能到室外活动了。
沈意和傅言月结婚二十周年,在老宅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家族庆典,宁晚晚没能参加,他鼻中插着输氧管,靠坐在P大旁的公寓的床上,看着沈真给他直播:“爸爸,今天大哥带了他的小女朋友过来…你猜我和姐姐刚才在小花园看到了什么?二哥和金城叔叔家的金宁哥哥亲嘴了!…对了,金叔叔还问了我你的身体情况…父亲刚才带着方秘书匆匆过来了一趟,像是不太高兴,还说了二叔几句什么项目进展得太慢…结果二婶就怼了父亲,说因为父亲太无能了,公司今年是真的没钱,所以才进行地慢了…然后父亲就不说话了…姑姑和姑父来了,我先不和你说啦…”
宁晚晚听着女儿叽叽喳喳的唠叨,想了想被傅言月怼到无话可说的沈念吃瘪的模样,咳嗽了两下,想笑,可是没有力气笑。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想,也就傅言月敢这么怼沈念了…傅言月比他硬朗许多,也比他“有用”许多,已经在集团担任首席财务官十多年了…言月和沈意结婚二十年了啊…可他还能撑到和沈念二十周年那天吗?明年、明年他四十五岁,到了十月份沈念和他就结婚二十年了…他十五岁认识的沈念,明年他们就相识三十年了…宁晚晚靠在床头这般想着,望着碧蓝天空里的白云,湿润润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这两年,宁晚晚的身体每况愈下,时常要到医院或是疗养院住一阵,沈念一心只在宁晚晚身上,四个孩子就交个沈意和傅言月先带着了。过了几天,沈意和傅言月带着孩子们来看宁晚晚了。
沈念把宁晚晚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给他带了个颈托支撑着他的头。护理阿姨递过来一张小毯子,沈念接过盖在了宁晚晚身上,将妻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他亲了一下宁晚晚的额头,问“有没有不舒服?要吸点儿氧吗?”
宁晚晚的脖子很软,已经没力气支撑头的重量,也不怎么会动了,他对沈念眨眨眼,“没事的…你快去…去接孩子们上来吧…”
沈念还是把将家用小型吸氧机搬了过来,为病重的爱人插好了吸氧的软管。沈念握着宁晚晚的手,低头吻住他苍白的嘴唇儿,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起身:“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
“嗯,去吧。”宁晚晚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眷恋地看着沈念,“快点回来。”
沈念出门去接孩子们回来了。宁晚晚一直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脏突然很麻很麻,没有痛,就是麻麻的,跳不动了。他想张嘴叫一声,叫沈念回来,但是不能,他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任何动作都做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