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春水(1 / 2)
寒秋的深夜里,距离盛华中学两公里的巷子口,翘了晚自习的高三学生沈念把新买的死飞自行车停在路边,不满地嘀咕:亏还花了一万多块,质量太柴了吧,骑了三天就跑气。
他弟弟沈意骑着车,在后面吭哧吭哧地撵过来,“哥,你骑得太快了吧!怎么钻这儿来了。”
沈念指着路边写着“打气”两个红字的铁牌子,“我去给后轮打打气,你在这儿等我吧。”边说,边推着那辆死飞往巷子里走。
左手边第二家,宁晚晚果然支了一个打气筒,坐在门边守着。瞧见沈念来了,他眼睛一亮,“同学,要帮忙吗?”
“嗯,”沈念应了一声,看宁晚晚麻利地给自行车填好了气,又问他,“多少钱?”
宁晚晚见沈念校服上挂着的胸牌,知道他是盛华国际部的,也没起宰人的心思,只低声说:“五角钱。”
沈念却翻遍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一个五角硬币——他们沈家人怎么会拿着零零碎碎的小钱?别说五毛,他连五块五十都没有,偏今天他还没带手机,不能用支付宝扫码或转账。沈念略觉尴尬,“你只要五毛?”
宁晚晚有点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软糯糯答应着“嗯,只要五角。”
沈念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点了一支吸了一口,明明灭灭的火星儿里,宁晚晚的脸白皙又柔嫩,像一朵开在夜里的昙花,睫毛很长,一抖一抖的,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他有点儿心猿意马,想,这小男孩子的脸比校花李姿还好看呢。
宁晚晚见这男生盯着他看,有些不自在,“同学,打好气了。”
沈念把烟头扔到地上,碾碎,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扔进宁晚晚脚边的小碗里,“我没零钱。不用找了,下回再来就不给了。”
宁晚晚吃了一惊,连忙从一堆硬币中捡起那张百元大钞,想要还给沈念,“没零钱就算了…不、不用给了…”他追了两步,沈念已经骑上了死飞绝尘而去,对着他摆了摆手,头也没回。宁晚晚只得作罢。他看着沈念身上的校服,心想,他们是一个学校的,说不定有机会去国际部把钱还了。
宁晚晚今年十五岁,读高一,他还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人。他从小没见过父亲,母亲陈红玉也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他和姥姥一起住在这城中村的破旧平房里。姥姥平常会推着小车在盛华中学后街卖馄饨、调的酱料很好吃,学生们很爱吃。只是最近,姥姥因为肾病住了几天院,出院以后,身体就不怎么好了。宁晚晚心疼老人家,眼见着存折里的钱越来越少,只得独自撑起生计。他中午的时候和教导主任请假,出校送外卖,晚上如常一般拎着气筒给学生们的自行车打气,周末还去附近商圈的后厨做洗碗工。一个星期下来,也能赚四五百元,如果姥姥不生病,这些钱足够他们祖孙俩花了。
沈念给了宁晚晚一百块,宁晚晚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但是国际部有门禁,普高部的进不去。但是对于沈念而言,他是真的不在乎这点钱。沈念今年十八岁,是个典型的富家子弟,出手阔绰,为人好意气。他是他父亲沈烈代孕而生的,他父亲的同**人林晚秋去世以后,他就被父亲送到了叔叔婶婶家里,由叔叔婶婶教养。沈意是沈念叔婶的孩子,是他的堂弟,比他小两岁,目前读高一。
三周后,国庆小长假结束了。沈意求着他爸妈要去少年宫练跆拳道,沈念知道他弟弟看上了邻居家的傅言月,傅言月在少年宫学芭蕾。沈念心里颇觉异样,他弟弟还这么小,就开始谈情说爱,还是和一个男孩子。家里的司机有事,沈念自告奋勇,要开车去接弟弟回来。他婶婶不同意,说他还没到十八,叫他坐地铁去。
沈念坐地铁的次数屈指可数,进了车厢就靠在角落里开始吃鸡。地铁里人不多,车厢里零零星星地站着几个人,很安静。
过了没几站,前面忽然喧闹起来,沈念不耐烦地抬头看,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倒在了车厢里——是那天晚上帮他给车子打气的小孩儿。
周末饭店生意好,宁晚晚今天在后厨洗了四百个碗,一个六角,他一天赚了二百多块钱,只是觉得很累。迷迷糊糊地上了地铁,宁晚晚觉得心脏很不舒服,累得快要睡过去了,刚上了地铁,就依着门往下滑,终于是昏倒在了车厢里。
沈念吃了一惊,连忙把iPad收起来,拨开几个人,走到了宁晚晚身边,将他扶进了怀里,“喂,你没事儿?”他拍了拍宁晚晚的脸,没什么反应。
怀中的人很瘦,很轻,抱在怀里只有那么一点儿,脸色苍白如雪,悄无声息地紧闭着眼。周围围了一圈的人,沈念心中发慌,重重地掐了掐宁晚晚的人中。
宁晚晚的身子抖了一下,皱着眉半睁开了眼睛:“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