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许承山扫他们一眼,他认得出这是他手底下在训的新兵,点了点头,知道他们也忙活了一早上,此时早已是累得很了,也饿得很了,扬手向前一指道:“前头有家吴记早点铺子,馒头面条具有,我已经预先在那里押好银子了,你们已经忙完了活儿便去那儿吃点东西再回去交班吧,赶在时辰前回营即可。”
几个新兵蛋子正是饥火旺盛,闻听此言,当即行了个礼,谢过季酒的茶水,几个人匆匆往前跑去。
季酒见到许承山,行了个礼,因见着前几天他和顾子耘是一起秋猎回来的,而且,一天后,人还特意令人送来了好大一条獐腿,他本就是玲珑心肠,早知二人定是旧时便相识的,而且应该关系匪浅,只不过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波折,两人之前都是一副交情不深的样子。此时见许承山站在这儿,想来两人是有话要说的,便善解人意道:“我先进屋去把东西放一放。”
这一条巷子一时间便只剩这两人,许承山看了一会儿顾子耘,顾子耘脸上的笑意还未收尽,那笑容令他一时觉得心中一阵发烫,他忽然从怀里拿出那个油纸包来,递给顾子耘——“给你。”
顾子耘正好奇呢,而且经过上次秋猎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都正有些微妙的升温,他也不推拒,打开一看,便见这油纸包里包着整整齐齐的五个挂霜柿饼!他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许承山便解释道:“这老伯是开点心铺子的,挂霜柿饼是他的拿手绝活。”顿一顿,又道:“堪称燕幽城一绝。”
顾子耘笑着,低头看了一眼那些红郁郁的柿饼,道:“刚才酒哥要给那几个少年吃些饼子,他们不敢,说是你带兵很严,不许拿百姓一物。”
许承山知道他在调侃他,眼角泛出一些笑意:“老邱头很固执,他一定要给的东西谁都得收下,不收下老头能跟着你闹一天。我原先在一匹马失控的蹄下救过他的小孙子,因此他见到我总要给我些他自己做的点心。”
顾子耘回忆了一下那老人家的神情,确实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难得见这人有吃瘪的时候,不由得又勾起了几分笑意,道:“确实是个可爱的老人家。”语气里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
许承山知道他是想起了顾老爷子,那日他们分别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顾老爷子在他离开后半年便走了,心中亦不免生出伤感,但他向来情感内敛,顿了顿道:“你什么时候搬家?”
顾子耘想了想,道:“酒哥找人算了日子,说是再过七天,十月十四那天是个好日子,宜搬迁。”
许承山道:“七天?”他语气平平,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但是顾子耘从跟他遇见起,他就似乎天生有一种可以解读他情绪的本领,就比如此刻,他就感觉到这人是有些不大开心。
他冲口道:“今天?”
许承山看着他,这次眼神中的讶异没有一闪而过,然而讶异之后,却也有一份明明白白的惊喜在那里,顾子耘便又说了一句:“那就今天?”
许承山点点头,道:“我去赶一辆车来。”
顾子耘微讶:“你帮我?”
许承山再次点头:“今天,我没有别的事。”
知道顾子耘今天就要搬,季酒是最不想接受的,他跟顾子耘虽然相处时日尚短,但是两人极其相投,因而格外不舍,顾子耘道:“那处院落还没有洒扫过,今天是趁着天好,先把那些东西带过去,归置整理一下,没有连夜就要搬走的。”
许承山赶着马车在门外,季酒帮着他一起将置备好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搬上马车,顾子耘置办的东西不多,主要是先紧着过冬要用的,一辆马车绰绰有余。
登鹊巷比起杨树巷,要宽敞不少,杨树巷里马车进去没法转身,登鹊巷却是可以两辆马车并行的,到了院子门口,许承山直接赶着马车进去。
顾子耘走进屋子里,惊奇地发现屋里四处都十分整洁,堪称是一尘不染了,他惊讶地转头看向许承山,后者手里正替他捧着两条厚厚的冬被和炕褥,语气是波澜不惊的,但是神情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那天,回到家之后我睡不着,就过来收拾了一下。”
“那天?”顾子耘好奇。
“就是前天。”许承山不再多说了,径直朝着东屋走过去,要将手上的东西给他放好。
前天?顾子耘心念流转,明白过来那就是秋猎那天了,心中忽地有些酸涩,脑海中不由得想象起了那天他一个人,辗转难眠,起来,来到这所空无一人的房子里,默默地打水洒扫的样子。
他跟着走进东屋,看到许承山已经动作利落地将褥子平平整整地铺在了那张靠墙的大炕上,正要展开床单,顾子耘走过去接过另一边,跟他一起动手,这场景两人都挺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