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1 / 2)
次日一早,正在被几道缠绵红线扰得满心烦躁的月下仙人冷不防听闻西曜帝君来访,只以为自己耳闻有误,他半信半疑地迈过门槛,看着那负手而立的帝君,忙一面趋庭而过,一面拱手行礼:“参加陛下。”
西曜帝君转身道:“爱卿请起。”
月下仙人直身,道:“多谢陛下,却是不知陛下此番前来是为何故?”
西曜帝君淡说:“便是闲来路过,远远望见你这庭中夭夭桃花开得极好,遂起了心思过来瞧上两眼。”
月下仙人看了一眼帝君,心中忒是纳闷,嘴上却好言好语道:“这桃花本是阵法幻象,时刻得人世间的缠绵情意滋灌,自然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开得极好的。帝君若喜欢,小仙可去天宫之中设上一道法阵,令陛下此后可足不出户赏桃花,岂不妙哉?”便是莫要骤然来访,搅扰下属劳作了。
西曜帝君自然听出其意,道:“那倒不用,间或一瞧赏心悦目,看得久了,怕是要生厌。”
“陛下说得极是。”月下仙人不知联想到甚么,莞尔道,“不过也多亏了帝君忽而来访,才让小仙得以偷偷闲松松筋。”
“哦?”西曜帝君转眼,“卿家今日很是繁忙?”
月下仙人摇头道:“忙的便是那些风月□□,不打紧,便是有些令人头疼。”
“头疼?”西曜帝君道,“你抱手在天上设劫看戏,瞧那凡人苦苦在红尘挣扎,为何头疼?”
月下仙人笑说:“这便是陛下有所不知了,普天之下便是在没有比情爱之事更叫人头疼的了。”
西曜帝君道:“愿闻其详。”
月下仙人沉吟片刻,说:“那便拿方才烦扰我的一桩姻缘事来说罢。三言两语将其来倒也简单,无非是那人间有一女子痴恋男子多年无果,终于决定放弃,那男子却幡然醒悟,立志追回那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却不慎丢了命的故事。此事说来,却是老土,可难就难在那男子阳寿未尽却生无可恋,迟迟徘徊忘川不肯还阳,阎王直逼了上来,骂说我若不会安排命数,便不要乱写,笔下人物不听使唤,逼得他忘川府鬼满为患,他还放言,倘若我再不解决这些为情而死之魂,便要上书弹劾于我。”
西曜帝君诧异道:“本君也有此惑,为何你不能安排笔下人物?”
月下仙人唏嘘叹道:“是小仙洞察力稀缺,看不穿那人形貌魂魄,只能囫囵安排一桩□□应付,然则小仙笔力太差,万物有灵,纵然卑微如凡人,面对如此浮皮潦草的天命说不得也得违上一违。”
西曜帝君失神片刻,不知想了些甚么,回魂才敷衍道:“确是如此。”他转而压抑着甚么,又问,“可那男子无情多年,怎生忽然就幡然醒悟自己对那女子情根深种?”
“天长地久,时时刻刻被世间另一人挂牵着,人非草木,他如何会当真无情?不过是不懂罢了,”月下仙人嘿嘿一笑,忒是招贱道,“且此事说来倒也简单,无非是小仙从中作梗,又搁了了另一名男子二人之间,那女子与另一名男子在一处,那男子在侧望着便觉得一颗心浑似油煎火燎,片刻都坐不得,久而久之他再是愚痴,怎会不明晓自己已然落入那情网之中?”
月下仙人说完笑得自得,抬头一看,发觉西曜帝君却面色青白,诧异道:“陛下,您……”
西曜帝君却一转身:“卿家先忙,本君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月下仙人看着他的背影,好不疑惑。
西曜帝君匆匆回去之后便下旨,让众仙家非存亡大事不可惊扰自己,随后闭了天宫大门,仙娥们面面相觑,皆在商讨陛下这次突然闭关是为何故?而说来也是冤孽,西曜帝君这边厢是自愿大门不出,小丘那边却被人堵得被迫二门不迈。
话还得从小丘将无极真君从天宫大殿带走讲起,那日他带着浑身是血的伤员腾云驾云,不多时便到了那老君殿。老君向来和蔼,一听情由,又见此情形危急,自然回身拿了两粒对症药丸交托到小丘手里。
无极向来厌倦这臭烘烘的丹药,伤痛发作神志不清时更是别扭,转过头去就是不肯张口。小丘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忍着哽咽道:“无极,你乖些,吃下去可好,便只有这两粒……”
老君看他哄孩子般,好笑道:“那是自然,多的一粒也没有了。”
无极看了小丘一眼,这才将丸药服了下肚。然而只消一刻,他还未多说几句哄得小丘心疼肉疼于他,便骤然陷入了昏睡之中,头歪下去的刹那吓得小丘扭头惊叫说:“老君——”
老君老神在在道:“无妨,你且宽心,本座给你那药,一粒是生死人肉白骨,一粒是为令他安睡。”
小丘不通医理,问:“为何要如此?”
老君和蔼说:“自然是因着那肉白骨之历程太苦了。”
小丘心下好不恻然,不多时果然听那无极真君昏迷之间说起了胡话,大都是“好疼”之语,他再定睛一瞧,那额上豆大的汗珠滚得好似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