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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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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不多时便落下来,将屋顶瓦背染得鲜红一色。

而那登台之人筛下去一茬又一茬,到后头水阁里只余两位风尘妙人各据一方,在捉对厮杀,角逐那女状元的名号。西曜自小金尊玉贵,美人如云眼前过,对此盛事倒没不甚热衷,斜倚在亭上打了个哈欠,不耐道:“当真是啰嗦。”

没甚么见识的小丘却看得格外入神,苦苦等那故事大结局。

平日里自己都是被小丘奉若神明,西曜难得见他不理会自己,心中煞是不虞,耳力极好的他恰巧听有酒水的叫卖声,遂碰了小丘一下,把酒袋往他膝头一扔,示意他去给自己打些酒。

小丘一怔,巴巴看向他:“殿下……”

西曜却不为所动,道:“打酒去。”

君命难违,小丘只得恋恋不舍地起身了。只是那画舫亭脊本就不是休憩或行走之地,不甚稳妥,小丘挂牵着花魁之名最终落谁家,下画舫亭子时略不经心了些,竟一个不慎歪了下去。

西曜没料他如此拙笨,却也得认命去捞他。

那时正值评乐之要紧时刻,四周之人尽皆屏气凝神,画舫上十几口也正听得好不入神,青天白日冷不防从上头坠下来两个人影子,登时被吓得发出一阵惊呼,高高低低忒为刺耳。

那水阁之中正在演奏箜篌的姑娘被如此一惊,骇然投去一眼,却正巧见西曜身宛若蛟龙纵然一跃,一手捞着将将落水的小丘的腰,一手探出勾住画舫阑干,轻轻一记旋身,二人便稳稳当当立在了船头的情形。

察觉有人看着自己,西曜转头也投去一眼。其时他衣袂犹自飘飞,配上那张当真是祸害之中的祸害的脸庞,那姑娘一个失神,手间失了准头,只听得铮然的一声,那箜篌竟生生断了弦。

时人大哗之,裂弦不详且不由辩驳,那姑娘自然便和花魁之名失之交臂,她醒转后也很是恍惚,枯坐片刻,忽然长叹一声,抛下一句:“时也命也。”转身抱着箜篌下了台,阁侧的几名小丫鬟也忙围了上去。

看客们瞅了那姑娘几眼,又回身瞧瞧从天而降的西曜与小丘,互相挤眉弄眼。

不多时,唱名小伙得了示意,扯着好嗓门道:“朱——市——王——月——生——”

小丘立在船头,看着水阁之中另一位面有姝色的姑娘上台,深觉自己亲自搅扰了这花魁之选的结果,胸中好不懊恼。船主老仆这时却来问:“郎君安好,我家主人邀您二位往席间一聚。”多半是看西曜的身手,拿不准来头,不敢轻易得罪。

那时的西曜帝君矜贵一如既往,看那老仆一眼道:“不必,此处便足矣。”尊荣如他,自不愿与凡人多打甚么交道。

那老仆一哽,只好讪讪退下了。

霸了人家的船头,还如此不给脸面,此种事也唯有西曜帝君做的出来了。小丘低声道:“殿下,咱们还是走罢,去给你打些酒才是要紧事。”

西曜不客气道:“打酒,再把自己打进水里?况且你不是想看得魂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么?”

小丘结巴道:“不,不会的,有您看着我,况且……”他看了一眼台上,难过道,“这结局早就不言而喻了。”

西曜这才放过他道:“那边走罢,回去抄十遍天条先。”

小丘弱弱应了一声。二人先后转身之时,那妖冶异常、名动公卿、名为王月生的姑娘已然安坐台中央,抱着一只琵琶,轻轻一拨,声响顺着水面的淼淼雾气荡出去老远。

虽说不能胡用仙术、惊吓凡人,西曜气质与身手也着实不是一般人所能冒犯的,因而主仆二仙便在黄昏日光之中闲庭信步,踏着堵得连成一片的摇晃船只,优哉游哉往外头走去。那姿态惹得不知多少金陵城的姑娘眼波流转、含羞带怯。

小丘生来脸嫩,自是比不得自家殿下无耻,跟着西曜每踏上一只船头,便不住地羞红了脸,连连给上头的主人躬身:“借路一行,还望见谅,见谅见谅……”

西曜烦不胜烦一回身,抓着他的后脖颈快步而去。

那日的花魁之比着实是一场盛世,这主仆二仙到了尽头那一只船之时,天色竟然暗了下来,墨色的水面向着四周延展而去,他正打算施诀,却忽然被一个清脆幼嫩的声音叫了住:“郎君且慢……”

小丘和自家殿下一齐回身,就见灰蒙蒙的水面上一叶扁舟上燃着一盏红灯,自远处幽然而来。

待到近处,方才喊人的小女娃掀开船帘,扎了两个圆髻,低眉含羞说:“水路漫漫,无船寸步难行,这艘船是我家姐儿赠予给郎君的。”

小丘惑然,却听西曜比他还摸不着头脑地问:“你家姐儿是谁?”

那小丫鬟咬唇说:“我家姐儿唤作易纯,便是适才乐比之时郎君为救人所惊扰的那名娘子。”

“原来是她。”西曜玩味地扬了下眉。

前后登上扁舟之后,小丘看着执灯立于船头送他们归家的小丫鬟,低声问自家殿下,这是怎生一回事?他们分明搅了那位易娘子的花魁之名,不被喊打喊杀,反而被诸多厚待?他生来泥胚土肉,脑中尽被枯枝烂叶塞着,自然不明白男女之间的风流官司。西曜不知想到了甚么,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嘴角,对他道:“小娃娃家,管那么多作甚么?”

小丘想说自己已然快五百岁,却还是不敢出言反驳。

那水道甚为绵延,临到旅舍之时,那小丫鬟忽然看着西曜,道:“在此地无船着实不便,我家姐儿嘱咐我说,这船便暂借于郎君,不知郎君意下如何?”有勇有谋,谈吐不凡,这小女娃虽然年幼,却脾性当真不错。

西曜道:“美人之意,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小丘自然听不出言外之意,只以为这便算结局了,可那日得相送一程后没几天,那小丫鬟便又不请而来了。小丘听到叩门声穿过天井,去撤了门栓打开大门,见到来人愣了一下,不由诧异道:“怎的是你?”

那小丫鬟往后飞了一眼,道:“自是讨船来了。”

小丘跟着她往那身后一看,目光顺着青石板铺就地面一路滑到渡口,见到那泊着一艘的小船。风过鲛纱上下浮动,隐约露出一张微微低垂的玉白脸颊,那轮廓曾几何时名动金陵城,此刻仍旧好不动人。于是那船讨着讨着,反把他们家殿下给赔了出去。

小丘和小丫鬟一处坐在柳堤之下,怏怏道:“只讨一叶小舟罢了,你家易姑娘何必来这一趟?”

小丫鬟白了他一眼,装得老气横秋道:“榆木脑袋。”

小丘心下闷得很,嗫嚅辩白说:“我分明是泥巴脑袋。”

小丫鬟没听清,逼他起身给自己摘柳条。小丘只好摘给了她,她清凌凌笑着抓着柳条对着水面噼里啪啦一阵乱抽。溅起的水飞到半空又落下,如一场小雨般的湿了小丘的脸庞,鬓发贴在脸颊,显得脑袋更圆了,活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孩子。

西曜帝君那时那刻情伤未愈,对万物皆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姿态。那易纯虽说自幼堕入风尘,却向来为男子所追捧,胆大主动了一回不见拒绝,便以为西曜亦是对她有意。于是那日的船,易纯终究不舍得讨回去,反而以此为由头再三不时送些手帕、菱角、糕点云云,好不情浓。

这一来一往,油菜黄了又绿。

这日小丘熹微挂着竹篾菜篮出门去赶集,不多时便满载而归,岂料拿着给西曜买的糖葫芦刚进门,便听得那牙床吱呀作响。他对甚么一知半解,以为自家殿下酒醉在发疯,生怕他伤着自己,遂慌慌张张去推门。将将打开一寸门,小丘便见那榻上易纯手臂缠在自家殿下脖子上,仰着头眼角酡红,陶醉得听不到半点响动。她只咿呀道:“你,你且饶了我罢……”

那调调带着昆腔,曼妙至极。

小丘尚未回神,便被一股大力挥出了门。

重重摔在地上,一地皆是好菜,那糖葫芦也跌得稀碎,然而小丘那泥土脑袋中竟是在忖度——自己几时也能把话说得这般好听?琼花簌簌落下,角落青苔气味湿润,小丘醒转过来,转脸捡起粘在地上一片山楂糖衣,抿了一口,苦的险些怄下泪来。

小丫鬟闻声从厨房赶来,拖他起来道:“怎么了这是?平地摔了?哎,怎的这会儿还想着吃。”

小丘仰头看她,竟眼里含了一汪水说:“这么难以下咽的吃食,好在没来得及给我家郎君。”

小丫鬟一怔之下泄了力,他又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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