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归故里（1 / 2）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时隔经年，再回故居，故人已不复。

他推开年久失修的前院门，篱笆墙上爬满了枫藤，桂花树下的青石桌椅布满了灰尘，以及风干的花瓣树叶。石桌上有盏白瓷茶杯，他记得，这是他当年亲手沏给义父的雨后龙井，义父喝到一半，飞鸽送来封信，他看了信脸色突变，匆匆带自己离开。剩下的半盏茶就祭给了老天爷，余下的只有干涸在杯底的一圈褐色茶渍。

站在记忆中熟悉的院落，方思明心中生出怀念，眼前浮现出童年时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幕幕嬉笑怒骂。

他一岁的时候被亲生父母卖给了义父，也因如此才免去易子而食的下场。义父将他带了回来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照料，这座老宅，自记事起他们便住在这里。曾经他以为自己会和义父像最寻常的父子一样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现在想想，倒是他把自己的命想的太美好了。

义父将他带去万圣阁，逼着年幼的他去杀人，若表现出不愿便是一顿毒打，几次三番险些将他打死，又在最后喂他服下丹药保命，从瑟瑟发抖连杀鸡都不敢到手染鲜血杀人不眨眼，他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的那段日子。

等到能够独立去做阁中任务时，他又遇到了苦心积虑试图打入万圣阁内部的原随云，那时他尚不懂人情世故，原随表稍微表露出深情，他便信了，满腔热情连同天生残疾的身体一并交给了人家，弃着任务不做也要去和原随云私会，以至于义父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私情。

他们被迫分开了，但只是表面，背地里他们还是经常幽会，原随云总是装作不经意地问他阁中事情，他信他，便悉数讲了，很快，阁中的秘密就都被原随云所掌握，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价值，原随云不辞而别离开了他，他没有去找，只以为原随云是遇到了难处。

那以后过去了两年，他都没有再见到过原随云。期间也经常去无争山庄偷偷寻找，但都没有见到其行踪，问了家仆，家仆只道他家少庄主喜欢四处云游，其他的一概不知。他只能抱着失落和对原随云的担忧离开山庄。

直到两个月前，他被人‘请’到蝙蝠岛做客，才再次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被冰冷的铁链吊绑的滋味不好受，蝙蝠岛的地牢阴暗潮湿，他的眼睛被黑色丝绸蒙盖，什么都看不见，但那人靠近时他还是一下就认了出来。

原随云诧异问道：“思明是如何认出我的？”

他笑道：“你忘了，你身上的香是我调配的。”

原随云经得提醒才恍然大悟，但也仅此而已，他没有提及过去的丝毫情分，只是一味地逼问他义父的下落。经过严刑拷打，原随云还是没能撬开他的嘴，最后也不知他是怎么想到的，竟然打起了苦情牌，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信了。他信了原随云胡编乱造出来想要跟他长相厮守的苦衷，又在被送出岛后独自去找义父求他成全自己和原随云，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原随云竟就跟在他的身后，他刚一见到义父，原随云就出现了，他说有要事要同义父亲自谈，然后便擅作主张地将他赶了出去。

半柱香过去了，原随云才从义父的房间出来。原随云手里提着个盒子，他把盒子放到台阶上，让他打开。

他问：“里面是什么？”

原随云笑道：“思明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啊。”

他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原随云会送他礼物。心里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欣喜，他扬着嘴角，脸上尽是笑意，原随云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他当时以为那是同喜的表现，待他打开盒子才知道那笑容代表着的是讥讽。

所有的期待都在打开盒子的瞬间破灭。

盒子里静放着义父的头颅，鲜血横流，死不瞑目。他抬头看了一眼，夜幕之下，原随云笑得明媚，而他的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心里平静异常，无悲亦无怒……

隔着原随云眼前的黑色丝绸，他与他对视许久，最后终是他撑不住晕了过去，那时候最后的记忆便是被原随云接住抱起，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蝙蝠岛上了。

原随云封了他的丹田，将他困在岛上，他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在这一点上我从未欺骗过你。”

呵，原随云倒是敢说。在做过那么多伤害他的事之后，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喜欢他？可笑至极！

原随云安慰他说：“你信我，以后我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