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乡的鸡蛋汤(1 / 2)
王思是自己开着他爸那辆要报废的黑色桑塔纳来乡镇报道的,单是从省道下到乡间路的泥泞,就让他掐了手里的烟,连着好几句“我*”没停。
也怪前一天刚刚下了雨,修了一半的路都翻着浆,泥水放肆地被轮胎甩起,溅在车身上,手笔十分抽象。
前一天他爸特意嘱咐他去洗了洗车,哪成想从焕然一新到惨不忍睹,就是一条路的距离。
王思被路上暴露出来的石子儿和土脊晃得一颠一颠,觉得自己跟摇元宵一样,几乎要白日飞升了。
路两边倒并不破旧,一个门脸连着一个门脸儿,药店衣服店火烧店错杂其间,还有一间烧纸店。
行到一个路口,他抬头,见路牌写着“幸福大街”。
“幸福大街”旁边栽着一颗有些年头的树了,枝叶都光秃秃的,树底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跟树一样,直愣愣的,穿着一件有点儿旧的衬衫,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不织布袋子,袋子上四个大字“计生下乡”。
王思从那人身边儿路过,正压在一个小泥洼上,溅了那人一身泥水。衬衫颜色深,泥点子不显眼,倒是红袋子上星星点点开了泥花。
王思一脚踩了刹车,摇下车窗玻璃,伸着脖子跟那人说:“对不住!”
那人楞了一下,回他腼腆一笑,摇了摇手,说没关系没关系。
王思一边摇上玻璃一边想,这个地界上的人还挺好说话的。
到了芦花乡乡镇大院的门口,他才庆幸开着这辆桑坦纳是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翻卷的沟壑终于在两扇半开着的大铁门间汇成了一汪深潭,潭边上凌乱扔着几块砖头,想来应该是临时铺的路。这路看起来实在不太好走,且有几分危险,一不小心跌下去,极有可能成了泥猴子。
王思想过环境不好,但是没想到能到这地步,心有些凉。
正在犹豫间,又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王思看了一眼,认出是刚才拿着红袋子的人,便摇下窗户,跟他打招呼。
那人问他:“你是来办事的?”
王思淡淡回:“嗯。”
那人犹豫了一下,跟他说:“有些早,可能还没人来。”
王思想我还能不知道嘛,就是怕迟到,才把成习惯的懒觉都停了。
他眼睁睁见那个人灵巧地踏着泥坑里面散落的石头,往门里去了,喊他:“我带你过去。”
那个人回头对他一笑:“谢了,我鞋子脏,就不上你的车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贴着边儿进了门,往里面去了。
王思来报道是提前跟组织上打了招呼的,可还是来得不巧,管事儿的领导上县城开会去了。
他给领导打了电话,领导说让办公室安排安排他,三言两语寒暄就挂了。
王思心里更加没趣,想这是什么事儿。
办公室里面有几个小姑娘,抱着手机刷屏聊天,见他敲门进来,都有些警戒。
再见王思个头挺拔,脸面也算拿得出手,听他说是来报道的,也与他攀谈起来。
王思见这排办公室就是农村的老砖房子,估计冬天四面都能透进北风来,室内还有一只半人高的青缸,缸旁边立着一根自来水管,正慢慢地滴水。缸面上浮着一只水瓢,孤零零地飘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