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第二天上午九十点,罗跃正在办公室里发愣,小勇突然闯进来,原本煞气腾腾的脸上全是冷汗。罗跃吓了一跳:“怎么,扫黄的来了?”
小勇苦笑:“不,比那还恐怖。”
这里是罗跃经营的世嘉酒店的顶层。小勇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狗吠。“怎么了这是?”罗跃起身走到门口,心头忽然一震。外头,穿着黑色机车外套的秋亮手牵一条黄黑色狼犬,正气势汹汹往他这边走,后头还跟着一个高个子青年。小勇拨开他,说了句“老板您有事儿大声叫”就跑了。秋亮带着一人一狗长驱直入,而后“啪”一声甩上了门。
他只打了个响指,那条身形矫健的狼犬便窜到办公桌上,眼神冷峻地盯着罗跃。跟进来的陌生青年吹了声口哨,笑说:“亮亮,小奶瓶真的好听你的话啊。”
“你闭嘴。”秋亮呵斥,接着靠在小奶瓶边上,沉声说,“罗叔,我爸的脸,是您打的?”
罗跃真心很多年没被一个快比自己小两轮的孩子这么当面质问过了。可他确实心虚:
“这事儿是我的不对。”
秋亮面色阴沉,直勾勾盯着他,似怒不怒:“您可真会挑时候,我大姑明天死祭,您知道吗?”
是,杨佳雨确实是死在初冬,罗跃在心中说。他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不单单是因为不久之后他就和杨佳意闹掰了,还因为那天实在是冷。十二月初秋城就飘起大雪,环卫工人没什么办法,只能带着劳保手套,一人扶一根大扫帚守在街边,下一点儿,扫一点儿,一个个如同活生生的雪人。他听到消息时从地下室里爬出来往杨佳意家跑,街上,漫天雪花如同纸屑,在黑冷的白天像是为谁哭丧,一刻不停地从天上往下坠。那时王汝薇已经生过孩子,跑了;杨佳意的父亲牵连一桩贪腐案,厂子被抄,在看守所时被人打死;他母亲本身就是胰腺癌晚期,治疗费用一停,人很快就没了。到了杨佳意家,因为天气太冷,外头围观的人不超过十个。屋里头杨佳瑞披头散发瞪着杨佳雨的尸体,鬼叫一样地哭。杨佳意则挺着身板,将怀里两个孩子拢在单薄的棉衣里,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罗跃记不得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他对家人一向疏离,心中总觉着有父母不如没有,死了也就死了,不过如此。他只能想起那时杨佳意应该很久没有理发了,被拢在耳后的鬓发很有些长,还被雪淋得湿漉漉的,乍一看,就像个瘦瘦弱弱、特招人疼的女孩子。罗跃对杨佳雨的尸体也没什么感觉,等杨佳瑞嚎得差不多了,他甚至有些窃喜有些幸灾乐祸,对杨佳意说:“这下,你能跟我在一起了吧?”
他才是走火入魔的那一个。
“怎么?佳意怎么了?”
说这话时罗跃下意识往落地窗外瞟:没有雪,很晴朗的天,阳光灿烂到碍眼。秋亮摸着小奶瓶的脑袋,说:“没怎么,他心情不好从来不和我们说。但是罗叔,算我求求您了,没有那个心,想不明白那个事儿,您就别再缠着我爸了,行吗?”
这也是秋亮头一次捅破他和杨佳意的关系。罗跃心头火起:“你来我这儿,佳意知道吗?”
“什么意思?”
“佳意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说话?”罗跃冷笑,“我们大人的事,和你没关系。”
“哦,是么,”秋亮一点也不怯他,“我就不信我爸不生气。就算他没回您一巴掌,也是因为不想脏了手!”
见秋亮情绪不好,小奶瓶对着罗跃龇牙低吼起来,蛮横极了。一直当背景板的徐朗走过来两个一起安抚:“乖啊乖啊,都别凶。”没等秋亮让他继续闭嘴,他便对罗跃说:“我算是听明白了,大叔您打了亮亮的爸爸是不是?”
罗跃根本不想搭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
“您是长辈,我们当然不能打回去,”徐朗费劲地把小奶瓶抱回地上,牵到罗跃脚边,“但是,仇还是要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