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十月底的一场数学考试，小短刚刚过及格线。这天他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午放学后，司老师叫住他，将他带到了办公室。

这阵子老师们都听说了他找人冒认家长和来自单亲家庭的事儿。司老师作为班主任，这一段对他关照良多，弄得小短非常不自在。他早就习惯了和两个哥哥被询问“你们妈妈在哪里上班”这样的话，听过无数类似“你妈为什么和你爸离婚”这样冒失的问题。有些人即使不问，眼里的好奇也从未间断。他一面听秃头司絮絮叨叨，一面走神，直到听到对方说：“我看你和叶方山关系不错，可以互帮互学嘛。”

“比我聪明的人还比我努力，那我努力还有什么用啊……”

他嘀咕得很小声，司老师却还是听清了。他大笑几声，随即愁容满面：“这不行啊，果然还是心态问题……”

这个点的办公室很冷清。司老师自顾自说了十多分钟，便问小短饿不饿，要带他去吃饭。小短拼命摇头说不用了，他得回家。司老师看时间晚了，干脆给杨佳意打去电话，说今天留了堂，他来负责杨秋的伙食。小短一听就炸了，和老师吃饭，被队友抢五杀都没有这可怕。他从大红色外套里掏出一张20冲司老师扬了扬，说自己有钱可以炒菜，便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头跑。刚一出门，就“砰”的撞上一个人。

还好他只到对方胸口，造不成什么实际伤害。

正是叶方山。

手上还提着肉夹馍和西米露。

小短不去想叶方山为什么要给他买饭。难得不用去挤公交，他开心死了，便拽着大高个去到操场，吹着冷风啃晚饭。六点多，天已黑沉，小短靠着篮球架，就着路灯昏暗的光在肉夹馍里找肉。“今天的肉好多哎，你是不是加钱啦？”翻着纸袋，他高兴地询问，眼神亮晶晶的。叶方山“嗯”了一声，靠在他边上那根铁架上。咽完最后一口，小短用衣袖抹抹嘴，突然道：“也不知道我不回去，爸爸会不会想我。”

“就几个小时，应该没事。”

“可我有点想我爸爸了。”小短戳开西米露，声音闷闷的。

“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要写别人的名字？”

“哎你还在想这个问题啊……当然是不想我犯错之后被请家长让他失望啊……”

叶方山笑了：“那你以后就少犯错。”顿了顿，他试探般伸出手，戳戳小短的肩，“……还要多吃点，长高些。”

小短昂头：“喂，你说谁矮呢！”他气冲冲拉过叶方山的校服袖子，带他走到墙边一株玉兰树下，“我虽然没你高，但我弹跳力可好了！”

说罢，他屏住气，往上一蹦，细瘦的指尖果真触到一簇枯黄的叶。叶子与墙头齐高，在风中抖动，簌簌作响。小短得意地看着叶方山，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叶方山则抬起胳膊，脚都没踮，就摸到了那片叶。

一朵紫玉兰微微一颤，落下仅剩的两片花瓣。小短将西米露杯子捏得变了形：

“叶方山，我要和你绝交！”

罗跃算好时间，在一中门口再次截到了小短。一个高个子男生跟在他身后，两人隔开众人，像是朋友，却又不发一语。小短瞥见他的车，用书包打了男生一下，飞快跑了过来。小朋友脸蛋跑得红扑扑的，扒在车门上想上来，却犹犹豫豫泄了气：“不行……罗大叔，我爸爸会生气。”

“那就不让他知道我送你，我们可以先聊会儿天啊。”罗跃循循善诱。

小短爬上车，罗跃问清他平时坐公交到家的时间，便掉头往江堤驶去。沿江大道上车不多，小短打开车窗，着迷地看着远处的江岸。

“很久没来江边玩了吧？想去沙滩吗？”罗跃拿起一支烟夹在指缝，并不准备点燃。

“不要了，爸爸眼睛可厉害了，鞋子上有一粒沙子他都能看出来。”

罗跃停下车，同他一起眺望江北。灯火璀璨，遥不可及。沉默一会儿，他问，小秋，你爸爸平时在家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