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颗宝石（1 / 2）

宝珠怜奈低估了早上的电车。

铁轨被车体压过的动静，鸣笛与迟来者奔跑追逐时杂乱的跺脚声，空气里充斥着看不见的浮躁粒子。电车门打开的瞬间，里面的人涌出来，外面的人则试图挤进去。早春的气温依旧偏低，但车站并不。此时的车站和行人令宝珠怜奈想到热病、二氧化碳与倾巢而出的老鼠。

物间宁人好心拽了她一把，没让尚处于茫然之中的宝珠怜奈被身后躁动的人群挤到边缘。

宝珠家的大小姐娇生惯养十多年，虽忍得了极严苛的训练，却似乎对人间疾苦一概不知。她仍旧不在状态，呼吸比平常要费力许多，大脑供氧不足。自上车起便是一副死相，脸色煞白。若不是还有眼睛在眨，物间宁人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当场去世了。

过了半分钟，宝珠怜奈总算动了。她相当艰难地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走到车厢末端的角落里，乘客最少的地方。物间宁人啧了一声，赶紧跟过去。

最低限度的呼吸得到保证，宝珠怜奈现在的状态算是重返人世。她抓住扶手杆，身体脱力般瘫软下来，半蹲在原地喘了会儿才重新站起来。大脑再次运转，她才想起关于人体的基本知识，将呼出的气体成分按浓度排序，首先该是氮气，再到氧气，二氧化碳甚至还排在水分之后。她感到莫名其妙，自嘲地笑了笑，抬起头睁大眼睛环顾了一圈，试图从人群中锁定某个目标。视线中是无数张呆滞如人偶的面孔。

“你这是……贫血？”物间宁人显然是被她吓着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喂，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带你去医院？”

宝珠怜奈看他一眼，注意到他攥着手机打字的那只手在抖。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双脚略微分开以维持平衡，堪堪挺直脊背。

“没有问题。”她一把捏住了那只手腕，态度坚定，不让他继续用手机搜索最近的医院。

“只是车上的人太多了，有点闷。”宝珠怜奈向他解释，语气相当诚恳。

物间宁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的确，今天比平时多了一倍。”

宝珠怜奈若有所思，忍不住皱眉。

“我本来是打算顺便背一下台词的，”她小声埋怨道，“但是这里太挤啦，没心情。”

说话期间，电车正好到站。上车的寥寥无几，一大批傀儡般的乘客涌出了车厢。宝珠怜奈本打算微松口气，冷不丁被人从背后冲撞了一下。她仍旧不太能使得上劲，重心不稳，身体不出意料地向前倾倒，冲物间宁人扑了过去。

「Sit tibi terra levis」

宝珠怜奈听见了那句话，不加掩饰的恶意如毒蛇额顶闪着寒光的鳞片，冷飕飕地从耳边略过。她扭过头，罪魁祸首已经不见踪影。

“刚才物间君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掺杂着困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物间宁人难得迟钝，说话就跟个复读机一样。

“嗯……拉丁语吧。”宝珠怜奈眯起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扫视，“知道吗？拉丁语不仅仅在老欧洲的贵族间流行，在很多西方传奇故事里，还能被用来施咒哦。”

温度太高了，胸口还有……后腰？宝珠怜奈后知后觉地想，总算反应过来。

物间这是要炸了？

“哎呀，对不起物间君。不自觉就……”宝珠怜奈忙不迭松开他，出于稳定对方情绪的目的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