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苏应淼一生放荡不羁,九岁的时候就执着一柄剑号称打遍边境无敌手,被莫问两招将武器击落之后就心甘情愿跟在了莫问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死心塌地。他五岁上马七岁上阵十五岁随着莫问深入敌营生擒敌将大败十几万敌军造了周朝历史上最大的将军冢。如今他死了,全军缟素万民恸哭,流传于世的宝剑落月作陪。
他总是说要和莫问一起回塞北。但其实,塞北只是他的家,而莫问的故乡,在天凉。
莫问扶灵送他最后一程,全程沉默着,一滴眼泪都没掉,却在忘记吃晚饭之后半夜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想起来那个总是对吃东西很执着的人来,然后对着长夜失声道:我为什么没在你颈间拴个铃铛,弄丢了你都未曾感到有所亡失。
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自己信错了人。他是孤儿,无父无母,好不容易尝试着敞开胸怀去接受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却没想到这个人会在转身之后就对他唯一的朋友下手。
他差点就要信了,只差一点点就相信了自己用了二十年去恨的徐离一族中出了一个愿意爱他的人。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虚妄。
郑楚边境战况胶着情势瞬息万变,收编了苏应淼带回来的十万人之后虎蚀军人数大增,这个队伍日夜操练下已经拧成一把蠢蠢欲动的刀,非血祭不能安抚。偏偏这样一个虎狼之师却选择了按兵不动,盘踞于边境与元气大伤的周军遥遥对望。
城外就是整装待发的敌人双方剑拔弩张,但城内却没有什么紧张气氛,城里开了夜市,整日里热闹得像是过年一样。
京中已经半年没收到边疆任何奏报,有些事情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开始不可控。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千里不留行,驿差将信送来的时候双脚已经冻烂了,脓疮被鞋袜挤破染的到处是脓水。莫问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后命人将驿差带下去好生照顾。
信上只有一行字,听闻苏将军为国捐躯,孤王已将其追封为上将军,爱卿勿要过分悲痛。
迢迢万里送来的信上面寥寥几个字,就是这寥寥几字下却满是犹疑和试探。
他们以前不这样的,苏应淼身死之前他们常常来信,往往回信还没送到天凉下一封就收到了。在信里,徐离文渊会叫他莫卿,叫他明容,用娟秀的小字将纸上所有空白填满。
那时候他们浓情蜜意,与今日间,天差地别。
那场雪化尽是在十二月,是一年中最冷的隆冬。那天晚上莫问清点了一万兵马,趁夜带出宣城直奔天凉而去。
重华殿里,探子跪在一旁抖抖索索地说,莫将军带兵回来了。
徐离文渊坐在上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当年他自信五千人马就能拿下天凉城,这次带了一万想必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四年了,旧事重演,就像一个轮回。
李元子在一旁焦躁地走来走去,问,为什么不调兵不求援?坐在这儿大眼瞪小眼事情就能解决了吗?
“因为莫卿对于楚国的士兵来说是图腾式的信仰,无人会背叛他。且这次是孤王心生疑虑才导致苏将军无辜身死。是我欠他,无所谓以江山作赔。”
“以江山作赔?王上,你手里握的是天下,一步踏错多少人跟着你流血丧命,你当这是过家家的游戏吗?”
徐离文渊撑着额头坐在上位,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
长袖下,李景华微微握了握拳,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说,王上若是不怕真的得罪了周天子,臣有一计。
莫问到的时候,在城下远远地就看见城门上挂着一个人头,鲜血顺着碗大的伤口不断往下滴。
阴沉沉的天空下,鲜血染上大地。
莫问一勒马头停住,望着城墙上的告示呆了半晌。
“此为通敌叛国的奸细,今日悬于城门以警醒我大楚子民。”告示上如是说。
韩少卿是必死的,只是没想到有人比莫问先一步动了手。那么,他幕后之主呢?
莫问这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城门开了,身材修长的少年在风口上站着,一身白衫,长发如瀑。不知怎么莫问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眼前人又长高了眉宇间凌厉气场难掩。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少年头上银色的发冠,束着他一头青丝冷傲孤绝。
徐离文渊缓步走近,停在离莫问的马头还有一米的位置,浅浅地笑了一下,说,你回来了。回来就好,也省了我整日间依着门庭望。
他笑得那么自然,以至于莫问看得痴了,冰封的心一瞬间就塌得不成样子。他捂住眼睛静默了半晌,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离文渊问,你怎么解释?
“那韩氏少卿偷了孤王的金牌以此作为信物接近苏将军以至于酿成今日大祸。明容,你若相信,以上就是我的解释,你若不信,这性命,这江山就当孤王还给苏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