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莫问带着伤病一声不响地回府之后,时间流逝也莫名其妙变得慢了,徐离文渊批完了奏折又让乐官拿了琴来。
结果四目相对他愣是一个音符都弹不出来,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回身批了一件斗篷就出了宫。
与矿业的萧条景象不同,楚国的农业商业在各个诸侯国里都算上乘。前些年,天凉城里还开设了夜市。入夜之后灯火通明,长安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徐离文渊凭借一块少卿金牌畅通无阻地进了将军府,却在即将穿过前院的时候被一位虎蚀军将领拦住。
那人明显是醉得狠了,也不管眼前人是谁,上来拉住人就要往人嘴里灌酒。徐离文渊与他纠缠了片刻发现无解之后只好让身后跟来的影卫强行将其带走。
莫问正在廊中站着,听到前院的争执还以为是自己的部下又在酒后互相找麻烦。听得久了,只觉得吵闹。
徐离文渊从偏门疾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袭白衫立在阶前的他正望着一株枯树发呆,眉目皱作一团。
“莫卿”,他喊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来,顺着莫问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枯树,说道,我派人来种些嫣鸠吧,不入凛冬绝不凋谢的花,也省得莫卿看着这枯树伤身。
莫问回头,眸光动了动,低声喃喃了一句,王上倒是不见外,自称为我说得这般顺口也便罢了怎么入我后院反像进了自己家。
徐离文渊嘴角往上翘了翘,说,从来都是你要与我楚河汉界,我这样情不自禁的时候还少吗。
窗内烛火幽幽庭前月色如水。
两个人并肩站着,沉默了很久徐离文渊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过敏倒下的时候苏将军仗剑闯承庆殿说是我疑你。
“你多大方啊,天下都能相让。可我就应该是疑窦丛生锱铢必较的小人吗?”说完,他自己又没忍住笑了一下,接着道,苏将军说得倒是也没错。我从小就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这些年为了体面装作善解人意通情达理。遇上不顺心也藏了,忍了,扛了。偏偏遇上你,荒草逢山火,非得把自己打包献祭了才好。
虽然不是第一次表明心迹也早就明白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但少年说完之后还是怀着不自主的期待等着眼前人回应点什么。
夜风裹挟着凉意来去,回应他的只有庭前泻了一地的白月光。徐离文渊站着,寂寞满身。仿佛秋夜里的寒气都弃了草木只奔他一人而来,意在送他一个从头到尾凉得彻彻底底的秋夜。
一时沉默着,少年侧身望向那双深邃的眸子。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自己不管不顾地上前去揪起莫问的领子把头埋进他颈间威胁说,莫卿既然是楚人我就势在必得,今生今世你逃不脱!
脑海里的他张扬放肆大喊大闹要一个解释,而现实中他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哀伤又甜蜜。
反倒是莫问,感觉到他的目光,低低地问了一句,不是说要和我一辈子吗?怎么不追了。
徐离文渊提了一口气,探身在莫问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动作还未收,背上就多了一只手推着他往眼前人怀里靠。
少年直直地站着,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一只带着薄茧的手顺着衣襟探进来,他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身体从来不骗人,你对我什么感觉我一直都知道。
不念过往不谈未来,只这一刻,但求毫无保留。
痴心妄想是他,求仁得仁也是他,徐离文渊是云端的人,注定了这辈子都不会摔下去。
那天有一只野猪擅自跑下山钻进军营,晚上城郊鹿场里大宴。苏应淼喝醉了,踉踉跄跄地从长街上过来,手里握着一把钥匙却怎么都找不到锁在哪,只能用力拍着将军府厚厚的墙。最终徒劳无功转身离开。
归去时,他踩着红靴,踏碎一地白月光。
翌日清晨接徐离文渊去上朝的软轿从将军府出来一路幽幽行至楚宫。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徐离文渊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来,一袭玄色长袍将细瘦的身形衬托地刚刚好。清俊的少年初初有了帝王的模样。
莫问在他身侧,两人一路同行。他扶着他走过千石阶一步一步行至上位,尽头处,徐离文渊回头,在百官即将俯身行礼之际看向莫问,朗声道,重臣无常礼。
这一跪一扶仿佛就是一辈子。
永和二年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江南少见大雪,但那年枝头上枯叶还未落尽,就被一场初雪压了个严严实实。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两日,大有大雪封山之势。
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闭着,就连鸡鸣犬吠也少了许多。就是这样一个闲冬,北方边境却传来了战报。一袭黑袍的战士快马加鞭从边疆而来,马蹄踏过扬起一片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