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芒(1 / 2)
简而言之,就身份上来说,新入外门的弟子们——除去各自的家世背景——实际上并不比杂役高上多少,若在背后无势力支撑的情况下,聪明的弟子们更不会轻易得罪杂役,毕竟哪怕心比天高,万一命比纸薄以后入不了内门,那搞不好自己也会成为杂役,和这些“前辈”们共事——
提前得罪潜在的未来伙伴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便导致世家出身的,有所依仗的外门弟子们对杂役或相敬如宾,或鼻孔朝天指手画脚,到也能维持平衡。
而出身一般或者底层的弟子,要么曲意逢迎,要么敬谢不敏,单看个人如何想如何作的了。
可如此制度,同样也导致很多杂役在外门中非但不会反思自己的不足之处,反而转为怨恨新入外门的弟子,把弟子们看作仇人。
大概就是一种我得不到凭什么你还可能得到的阴暗心理。
他们虽然碍于门规不会对弟子们做出什么,可“理所当然”的同样不会对被欺压的穷苦弟子伸出援手,只会再一旁看笑话,雪上加霜。
不巧的是,燕绶不但是此批弟子中出身最低的一员,而且对杂役们恭敬有余奉承不足,加之做了仙门世家中赫赫有名的百里氏族大少爷的“跟班”,无形中身价水涨船高,因此碍了不少人的眼睛。
此次燕绶遇难,杂役们自是喜闻乐见普天同庆。
给百里承宇指路的杂役被前者狠狠剐了一眼刀,又眼看着剑尖在空中挽了一个简单的剑花回到前者背后,方放下心来,讨好的笑道:“百里公子……”
谁知百里承宇却理都不理,大步流星与他擦肩而过,风风火火的冲空草地赶去。
“……”
“……”
两个杂役面面相觑。
在同伴被百里承宇剑指着时,拼命缩小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缝里的另一个杂役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连连感叹:“吓死我了,我刚刚差点以为他真要捅你一剑呢。”
“木剑而已杀不死人,你怕什么。”
话虽如此,此杂役也是一脸后怕,毕竟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且哪怕百里承宇入门不久,可到底是世家珍之贵之教育出来的小公子,谁知道是否隐瞒了真实修为或者带着什么攻击性的法宝。
若有,打起来自然是他吃亏,可若没有,他又真能和百里氏族的继承人动手?
除非他不想在仙门混了,那么自然随意动手。
“不过看百里的样子……”
另一个杂役又道:“他们真闹别扭了?看起来不像啊,百里犯得着如此紧张一不听话的跟班?”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搞不好他觉得别人打他的狗是驳了他的面子。”
“说的也是。”
“走走走吃饭去,这些小鬼爱闹腾闹腾,干我们屁事。”
虚惊一场的两个杂议很快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踏着月色勾肩搭背的向饭堂走去。
*
“砰!”
燕绶一头栽倒在地上,激起大片飞扬的尘土。
男孩眼睛里进了沙子,粗硬的沙粒摩擦着眼球,引起阵阵疼痛,生理性泪水更跟不要钱般簌簌而下,顷刻便濡湿了小片地面。
他倒在地上,弟子服破了数个大洞,露出青青紫紫伤痕叠加的皮肤,再加上泪水涟涟血痕交叠的面颊,模样看起来很是凄惨。
他头上依旧贴着符篆,黄色的纸质将两只黑眸的视线各遮挡了一半,却无法掩盖男孩七分凶狠三分仇怨的目光。
忍下去。
他动弹不得,无法做出反击。
忍下去。
无论是一开始的符篆还是随后的羞辱,对他来说都是无妄之灾,本不应该发生。
究竟是哪里错了?
燕绶想不明白。
可他长到现在,日复一日,遇见的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
比如他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从来不会对他提起父亲,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一人带着他生活而已,却会招致如此多的诽谤和厌恶,更不明白光鲜亮丽人人敬仰的太一宗里,为何会有欺凌之事发生。
“起来啊小乞丐,有本事再咬我啊?”
一只脚带着万钧之力重重落下,目标明确的踩上燕绶脑后,又着力捻了几捻,直接导致后者鼻梁不堪压力,开始冒出淙淙鲜血。
血和泪水在草地表面交织流淌,一如男孩心口所剩无几的温度。
“喂,我们拿他试试之前学的剑招如何?”
燕绶朦胧恍惚中听见那名叫崔峨的世家子弟兴致勃勃的提议道:“难得这小乞丐不能动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
“主意不错。”
踩着燕绶的孟驷赞同道:“正好我从来没对人试过,天天砍试剑石都砍腻了。”
“这不好吧?”
第三人略微犹豫:“死了可怎么办。”
“死不了,乞丐都是皮糙肉厚的跳蚤,再说了,区区一个无父无母的乞丐,死了直接扔下悬崖就是,你还担心有人会为他讨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