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夜话(1 / 2)
宁王盼了几月,好容易有机会与佳人共同一屋,看到玉兰起身,也赶紧咳嗽一声,跟了过来。虽然屋里的人多,但少不得脸皮厚些,就当没看到罢了。
看着玉兰身着蜜合色的袄子婷娉立在案旁,轻轻问:“怎地不看棋了?”玉兰偷偷摇头,低声说:“太子殿下棋境高超,阿姊只怕是要输。”
宁王看着那粉嫩的芙蓉面,忍不住又凑近两分,“要是我和皇兄下棋,你盼着谁赢?”
玉兰瞪了宁王一眼,宁王赶紧站直身子,端正脸色:“你喜欢褚遂良的字?我以为你们闺阁女子喜欢的是卫夫人。”玉兰手指轻抚字贴,“倒也不是,我只喜欢蔡邕、徐浩的隶书,汉唐的字才称得起苍劲灵秀。只是因为褚遂良从军,便想看看军人是怎样的风骨,未曾想参军仆射之军职写得这般浮华。”
宁王看着玉兰绷起秀脸,一板一眼的隐然有慕老太师学堂授课的样貌,叹口气,提了笔在砚台上蘸了墨,悬腕在纸上写“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写罢,垂下长长的睫毛,一双含情目斜看向玉兰。
玉兰看了,点头称好,“宁王笔势非凡,有颜筋柳骨之风。”接过笔,在宣纸上续写“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一行隶字写得骨劲磅礴,可怜宁王一腔柔情,被玉兰挑于剑下。
玉凤棋艺虽受父亲传,棋力不弱,但瞥见宁王与玉兰在案边窃窃私语,心下着急,一时失手被太子打了劫,紧接着太子侵消吃子,棋面被太子制衡,不禁苦笑,投子认输。
太师旁边点头,抚须满意而笑:“殿下棋艺又有所增益。玉凤虽然招式到了,但心法跟不上,所谓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只有棋招,没有心法便很难提高了。”
太子笑笑,“侥幸而已。”看看玉兰与宁王方向,扬声问:“请玉兰妹妹也来对弈一局,如何?”玉兰摇头笑道:“我的棋艺赶不上阿姊,若是对弈,必输无疑。”
慕太师不悦,看着女儿,肃容训道:“我好久没看到兰儿下棋,你不常加练习,怎能进益?难得太子殿下棋艺高超,可以实战对演、练出真实技艺,你当是府上幕师个个哄着你玩棋?日勤则精,怎能这般疏懒!”
慕太师生性严格,说话之间经常开篇讲理,若是玉凤自是频频点头、记在心里,但玉兰自小便是外柔内刚,听到父亲训话,当即心里暗暗较劲,要把这股子莫名飞来的气出在太子身上。
当下心里着恼,粉面上却溢出甜笑:“父亲说的是,那便与太子殿下讨教。不过单是下棋无趣,不如行个赌注来玩。”
太子眼睛一转,含笑说:“好,便以这瓶梅花为注,赢了我便带走。”
玉兰心中不平之气又添两分,还没下棋,竟是算准赢定了,摆明轻视于人。况且这瓶梅花是我忍冻亲手给父亲摘的,太子便想讨个便宜,未免欺人太甚。于是睁圆了杏眼笑问:“若是玉兰侥幸赢了,殿下以何为注?”
太子想了想,从腰带解了随身玉饰搁在案几上:“这个做注,若你赢了便是你的,怎样?”
玉兰看那玉饰,是块羊脂玉镂刻出的凤飞流云图案,细腻润滑,晶莹剔透得象会滴出水一般,心下喜欢,嘴角边不禁挂出个小小梨窝。
太子也微微一笑。
两方开局,玉兰执黑先行,下过百余手后,太子突然微微凝眉,道:“是我小瞧玉兰妹妹了。”又下百余手,棋面渐趋胶滞,太子白子于黑子边位驻扎营地,步步蚕食,玉兰渐渐连黑子形成大龙之势,但太子步步围合欲切断、趁机反连白子。下至二百余手,盘面更是危机四伏,难分高下。
宁王看到玉兰全神贯注,再不理会他,心里着急,趁双方下棋,说慕太师久坐不宜,请了慕太师起身点拨书法字画,与慕太师、玉凤谈论一阵。此时抽身走了过来,坐在玉兰身旁,令丫头给玉兰换热茶、上点心,一付以客代主的架式。
正在此时,棠儿端了蜜瓜片果盘来,宁王瞥一眼慕太师正俯身看玉凤写字,忙趁机接过用银叉子叉了一片,递到玉兰嘴边殷勤道:“别累坏了,边下棋边吃。”
玉兰正在凝神棋局设劫,左手托腮,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了棋子轻轻敲打棋盘,蹙眉沉思,根本没注意宁王在旁忙忙碌碌,张嘴吃了一口才发觉不对,不由红晕上脸,忙中瞪了宁王一眼。
之后几十余手之间,玉兰连下两招生死劫,竟同时吃去太子的白棋十数子,破了白棋眼位,盘根错节之间,太子棋子已被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