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月洗参高梧，露漙幽草寒，楼外秋深里，轻笛频幽传，微曲堪断续，凄咽韵悲沉。

向晚而归，凉夜如水，罗长缨缓步于阡陌小巷，任满身叶影，忽倍感无限惆怅。

他不明白，为何成人的世界如此疲累不堪，难道成长的前提是非要付诸某种代价，而多少代价才能够令其活得游刃有余，活得顶天立地。

少时欢愉无忧的场景再次展现眼前，那些梦中闪现过无数次的西北故乡，那些奔腾着的骄阳，沸腾着的广袤大地，无时无刻不激动着罗长缨的心。

幽岩深谷，雕梁画栋，飞沙所过便是雄浑而滚烈的黄河母亲，她给了罗长缨坚实的身躯；刚劲而连绵的瘦瘠匍匐，就像是父亲牢不可摧的肩背，能够容纳他所有的悲欢。

罗长缨心潮澎湃，他太渴望回归故乡，回到小时候，回到课堂里，纵使缺衣短粮，却贫而乐道。

而成年后的世界，现实残酷又无奈，理想与抱负遥不可及，每每令罗长缨无限焦急而茫然。

仰望银杏树叶飒飒而落，因过往热烈却匆忙的少年时光而唏嘘兴叹，再揣摩着心底里藏着的那些理想，那个人，罗长缨不禁发出一句感慨——

“白枰木叶早知秋，过客凉思从此由。瘦瘁朱泥汲善饮，青娥烂漫不知愁。”

乡思断，旅魂孤，蹁跹岁月又除。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驻足而立，罗长缨俯身拾起地上金黄的秋叶，忽然想到可以做个什么礼物回赠给叶初禾。对于叶初禾不喜金银异宝，却偏偏喜欢这些花枝瘦石的癖好，罗长缨感到莫名其妙。

细心揣进口袋，再抬头时竟然亲见口中叨念之人，他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

“叶...”

及时收回呼喊，罗长缨闪身躲到了汽车身后，他不知为何夜深人静之时，却还能在此地遇见叶初禾。而见他缓行而止的疲态，罗长缨上前两步却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咳咳....咳咳....”

羸躯不耐寒凉，刚刚出门走进风中的叶初禾，被突然灌进鼻腔的低温呛得咳声连连。夜深露重，秋风习习，可他竟浑身冒出了虚汗，怕伤风着凉，不得不停下脚步翻找手帕试汗。

擦至一半手机响起，叶初禾手忙脚乱地接听。罗长缨探头竖耳，只隐约闻及几个“没问题”，“什么内容”，以及“具体地点”。

“富江酒店，早九点，好好好。”

罗长缨喃喃重复着叶初禾的回应，他想着明日定去一探究竟，思索间便见叶老师又急匆匆走了起来。

尾随叶初禾回家，罗长缨忽然来了精神。倚坐树下，静默守望一点星火，猜想着叶初禾就寝与否，描摹着屋内的人应该会出现的动向，并为他“可能忘记”熄灯而担忧。

几番冲进楼梯间徘徊门前，轻闻门内咳声频作，罗长缨举手欲敲，直觉里面的人定有要事，便狠不下心去打搅他。

“我又算什么呢...唉...”

直到日照大地，躺在长椅上的罗长缨被各种响声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守了一夜，而那个二层的室内，灯火彻夜未眠。

晏灯已熄，罗长缨猛然跳了起来，马马虎虎抓了抓顶上毛发，翻出手机才发现时过大半，狠垂自己的头颅，他暗骂自己竟然跟丢了叶初禾。

不假思索拦车而行，直奔富江酒店，罗长缨频频数着时间，“师傅，麻烦再快点！”

“你也看到了，堵车严重，何况路途不短，不过我保证你到那能赶上午饭。”

瞠目结舌，罗长缨唯恐错过什么，但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内心深处有个执念，那就是一定要找到叶初禾，即使知道他是个自由的个体，除了学校家庭，自有他的私人生活，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见到叶初禾。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不待出租车停稳，罗长缨便远远看到被众人送出酒店的叶初禾，踏进一辆轿车扬长而去。

“等等！”

疾呼吓得司机紧急刹车，罗长缨丢下钞票推门便追，无奈人力终究有限，只能在喘息声中任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