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颁金节上小禄子献歌一曲获众人称赞，康熙赏了三阿哥，程默和小禄子，每个人都很高兴，但陈利最先发现程默高兴得有些不寻常。她总是双颊泛红，两眼闪闪发亮，嘴角挂着似有还无的笑容。陈利有些奇怪，便是上次御前赏赐也没见她这么高兴，这次却是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开心？
晚上，萧逸又悄悄来到程默的住处，两人避开巡夜的下人，跑到后花园假山上的小阁楼里说话。也只有沉浸在热恋中的傻瓜才会喜欢在深秋冷飕飕的夜里跑到四面漏风的阁楼里谈话，偏偏两个人还开心得很，依偎在一起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我刚回到老家的时候，真是一点儿也不适应。”程默终于找到一个人可以倾倒自己的满腹苦水。“我觉得我和那里的人格格不入。有一次我乘马车，三堂哥为我掀帘子，我向他笑了一下，三堂嫂就说我过于轻浮。还有一次我二哥和大伯讲话，我插了一句，大伯就说我多嘴，没有谨守妇道。除了大嫂护着我，我觉得每个人都能从我身上找到无数的毛病。”回忆起这段黑历史，程默眼泛泪光。想当年她在伊莎贝尔公爵妇人的沙龙上侃侃而谈，旁人或赞同或反对，大家讨论得很开心，到这里怎么说一句话便成了不守妇道。萧逸没有说话，只是同情地握着她的手。程默停了停，又说道：“后来父亲带我去了苏州母亲的老家，说是那里有族学，让我学些规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她想起舅母略带审视的目光，表姐妹们或明或暗对她的嘲笑，老师严厉的教导，如果在这样的地方呆一辈子，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萧逸察觉到她的不安，忙安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此出挑，自然有很多人看不惯，他们又不好说你太优秀了，嫉妒你，只能找些大道理，陈腐的规矩来打压你，最好把你打压得和他们一样平庸，他们就安心了。”
“我也不知道现在这样好还是不好。”程默感激地回握萧逸的手，又说道：“现在倒是有很多人夸赞我，也很少有人再跟我说规矩的事儿，可是我父亲却很不安，想要带我离开这里回老家去，只是陛下要留下我，父亲也不好反对。”对程默在皇宫里的事情萧逸并不是很清楚，但程默如此出色，相必觊觎她的达官贵人也不少，大概为此她的父亲感到不安。想到这里，萧逸也有了危机感，只是他不想让程默为此担心，便安慰她道：“父母总归会担心儿女，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你父亲想带你回老家亲看着你也是人之常情。”程默觉得萧逸说得很有道理，心里最后一块乌云也散开了，她头靠在萧逸的肩膀上，说：“曾经有个好朋友对我说她和她的心上人躲在城堡的地下室说悄悄话说了好久，我还笑她傻，现在，我明白她当时的心情了。”萧逸揽着程默的肩头，也觉得此时此刻，无限美好。
三阿哥小妾的生辰已到，程默给写的曲子也已排演妥当，三阿哥很兴头地下帖邀请程默来观看，程默欣然前往。在三阿哥府正巧碰到来办事的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听说有新曲子听，也赖着不走，要蹭顿饭。三阿哥便在后花园一个临水的大厅里设了宴，大厅里烧了地龙，非常温暖。三人喝酒听曲，不时谈笑几句，十分快活。一曲演罢，三阿哥先笑道：“程姑娘，我真佩服你，脑袋里装着这么多新奇的曲子。”程默回道：“三爷，我也很佩服你，脑子里有那么多诗词。”三阿哥放下酒杯，认真地说：“这世上会写诗词的人多，会写曲儿的却没几个。”程默也放下筷子，认真回道：“这世上会写诗词的人多，写得这么好的却没几个。”十三阿哥喷笑道：“行了，你俩不要互拍马屁了，我这酒都喝不下去了。”此时的三阿哥已经半醉，开启吐槽模式：“不过程姑娘啊，我劝你要小心，我这翻遍史书啊，发现凡是才女都没什么好下场。”十三阿哥笑道：“三哥你胡说什么。”程默倒是不以为意，还笑问道：“那我该怎么办？三爷给出个主意呗。”
“依我看，你现在赶紧毒哑嗓子，自毁容貌，落发为尼，才能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十三阿哥皱眉道：“三哥，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三阿哥越劝越来劲：“这世上只有平庸无能的人才能活得开心，你看看太子，被皇阿玛手把手培养起来的，论身份，论地位，论才干，哪点儿不好？还不是……”
“三哥！”十三阿哥断喝道，又叫下人道：“还不给三爷端醒酒汤来。”好在三阿哥也自觉失言，没再说下去，只说自己不胜酒力，扶着小妾的手回房去了。三阿哥走了，十三阿哥和程默也告辞出府。此时天阴阴的，有要落雪的迹象。
“我送你回去吧。”十三阿哥也有些情绪低落的样子，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对程默说。
“看着快要下雪的样子，这可是今冬第一场雪。”程默站在门洞，看着门外空阔寂寥的街道。
“我知道有个地方赏雪很不错，一起去看看？”十三阿哥提议道，于是，他们一起来到了听雪楼。看了看店名，程默先笑道：“雪落无声怎能听？”十三阿哥说：“所以这里很安静。”这是一家茶馆，十三阿哥点了些点心并一壶茶，两人坐在窗边闲话。程默向窗外望去，发现这里视野开阔，且满目山林，真不像在繁华的京都，确实是个赏雪的好地方。
“我三哥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两人默默饮茶好久，十三阿哥先打破了沉默。程默摇头一笑，表示并不在意。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三阿哥先告诫道：“这事儿你可不要随便乱打听。”程默点点头。十三阿哥也是这段时间憋得狠了，现下四处无人，这才感叹道：“权力争斗之下，又有哪个人是无辜的呢？”程默虽不懂政事，但身处京城，闲言碎语也听了几耳朵，大概明白自太子倒台后几个阿哥争夺储位，乱七八糟的事儿出了不少。她望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轻声说道：“不过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罢了，得不到也未必有什么不好。”
“达什么剑？”十三阿哥没听懂。
“达摩克里斯之剑。”程默解释道，“相传有个皇帝的宠臣叫达摩克里斯，他曾问皇帝在权力的巅峰是什么感觉，皇帝就让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椅子上空悬着一把利剑，当时达摩克里斯吓得汗流浃背，这把剑就被称为达摩克里斯之剑。”十三阿哥从来没听过这个典故，细想之下，却觉得非常有道理，他大笑道：“做便做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没什么好后悔的。”抑郁的心境一下放晴。
“默娘，我发现和你在一起，总是让人很开心。”笑完，十三阿哥看向程默，温柔地说。
“每个人都这么说。”程默得意洋洋。
“都是谁？”十三阿哥很敏锐地问道。程默一想，上次是萧逸对她说的。她脸一红，掩饰道：“我吹吹牛不行吗？”
“行，行。”十三阿哥宠溺地说道，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其他阿哥怎么想，他一定要将她娶进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