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木事亲(玖)(1 / 2)
日暖花香,太阳尚未落山, 余晖暖暖洒落。农家赶着闲暇织布做衣, 踏青的青年男女走在回程的路上。
城内街头的集市上赶着余热, 铁打的摊贩多如牛毛, 流水的行人络绎不绝, 人声鼎沸, 好不热闹。
不少孩童在娘亲爹爹膝下讨要半天, 得了两枚铜板,攥在手心奔去老爷爷的糖画摊。小铜锅里熬着红白糖混好的糖液, 散着甜香气。光是闻着, 便觉得开心。
丁梅也在一堆孩童中间眼巴巴望着小锅, 乖巧的排队。往日丁兰在家时,姐弟二人吵吵闹闹谁也不肯让谁,丁兰一走,丁梅反而觉得家中烦闷无聊, 出来散散心,找找吃食。
前面的男孩吸着鼻涕喊道:“爷爷, 给我来只大公鸡,要带大鸡冠子的。”
又一个小女孩跟在后头甜眯眯的笑, “爷爷,我要个凤凰的。”
“哎,好嘞。”老爷爷乐呵呵忙活起来, 拿着铜勺, 手腕三转二扭, 两根糖画跃然而出。卖糖画的大爷五十六了,平日里最爱看的就是糖画和孩子。
“爷爷,我要一个梅花的。”丁梅喊道。排了四五个人才轮到她,看到梅花跃然于上,丁梅不由显出欣喜。
正待接过,一只大手横插一杠,那根糖画……没了。
丁梅怒目而视,手中被塞几文钱,但这不是钱的事儿,是辜负了她对美食美景的满怀期待与终有所得的欣喜。
夺她糖画的人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高大魁梧,浓眉挺鼻,抢完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回头道歉道:“对不住姑娘,这根糖画有急用,改日相见定当赔罪。”
丁梅:咱俩认识吗?我找谁赔罪去?!
四周的小孩都在叫闹,七嘴八舌喊道:“姐姐已经买过了,再买要从头排队才行。”
十几个人的小长队,眼见又有几个小孩蹦跶着要过来,丁梅立刻乖乖走向队尾。
清晨赶路凉快,早先尚有微风吹过,道路两旁树叶沙沙作响,还算舒适。不过待到两个时辰以后,丁兰走路走的腿累脚疼,太阳也升至正中,与早晨恍若两个季节。
自出城后,道路渐渐变宽,两侧皆矗立一排大树,为人们带去阴凉。但路途劳累,丁兰累出了汗,自然觉得发热。路上行人不少,丁兰前方有妇人牵着个半大的孩儿,有挑着扁担的老翁,亦有不知将往何处的年轻人。
脚下是泥沙掺着碎石的路,丁兰在路上看着市井百态,瞧着天愈发热了,加快脚程跟上人群。
过了许久,丁兰哀叹间,终于见到一个茶摊。
茶摊是个四面透风的稻草棚子,一对中年夫妻在煮茶、蒸饼。这种棚子会渗雨,也不挡风,但是遮阴很好。
丁兰连忙过去,要了一大碗温茶和一碟子饼,一顿吃喝过后,趴在大木桌子上不愿意动弹。正午过后一个时辰,正是最热的时候,苟明和张如也打算多歇息一会儿,打扮得再像,他们也不可能像那些伙计一样受过苦力活的磨炼,这么半天,他们也有些受不了。
苟明是个勤快人,精神头歇足了,便抬起头来将桌面上的蒸饼食完,茶水饮尽,又向店家要了一碗茶,慢慢喝。张如在那把玩着大茶碗,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赶路辛劳,途中多设茶亭茶摊,一来是供路人歇脚之用,二来也是许多人家谋生的手段。
细细品口茶,入口多苦涩,回甘少,偏偏别有一番滋味。苟明笑道:“这茶不错。”
张如:“你那是渴了。”
苟明忍不住翻个白眼,狠狠咬住一个蒸饼,嘴巴鼓鼓含糊不清道:“我还饿呢!”
如此过了几天,几个人才慢慢适应路途的艰辛。
烟雨朦胧,经雨滴润色过的田野仿佛一副山水画。自然的笔触添上细雨的浸染,全都落在人的眼里。
“大宝大宝,乖乖吃草。” 丁兰背靠大树,手里牵着缰绳,等着这匹老黄牛吃饱。
天地广阔,丁兰放眼望去茫茫一片绿色。正值农闲,过不了多久,勤劳的庄稼人会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插上希望的禾苗,用心的引水、除草、施肥,期盼着下一次丰收。
本来丁兰打算给老牛起名为千里,这样它就可以与千里马同名。但思虑再三,恐名字太大损了老牛的福气,这才定下叫大宝。
所幸这场小雨不到一个时辰便停了,只是路上更加泥泞难行。
直到夕阳没入山下,暖光散尽,露宿在空旷无人的路边,一行人点燃数堆篝火。草鞋烂了一双又一双,衣衫褴褛,里面原本舒适的那件衣服也不用遮掩,反正又脏又破,也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模样。
嚼着干巴巴的饼子,食不知味,干粮真难吃,丁兰啃完三个才有力气道:“都说外头有大江南北,明峰俊山。分明全是胡扯,出来了才知道家里头有多好。”
“虽可见书中描述之艰险,却未曾料到居然这般路途艰难。”苟明也叹气道。
张如很是自在,大笑道:“那书里肯定都是捡好的说,谁会闲来无事告诉你们路走多了还能遇见毒蛇猛兽身生跳蚤的破事,多扫人兴致。”
“跳蚤?”丁兰有些瘆得慌,问道:“路上还会有这东西吗?”
张如答道:“不是路上有,是没有空闲或条件打理,你身上就会有。小师弟,你可有些日子没洗澡了吧?”
苟明接道:“不仅身上会有跳蚤,头上说不定还会有虱子。不过你昨日刚在溪边清洗过头发,应该没事。”
丁兰听得头皮发麻,瞧着自己哪哪儿都不干净,苦闷道:“我想回家。”
张如勾住丁兰下巴,流里流气地道:“小公子,都肯跟着本少爷走了,本少爷可不愿意随便放人做亏本的买卖,你打算,给本少爷什么好处啊?”
丁兰:“……”什么乱七八糟滚犊子玩意儿!
大山在自己少爷背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头一次见到光明正大调戏良家妇男的。
苟明拿木柴敲落张如欠抽的手,斥道:“真要闲得慌就给我烧火去,别整天就知道玩闹没个正形。”
张如揉着被敲疼的手背,委屈巴巴道:“哦。”
糟蹋了一路,终于一行人乌龟般晃荡晃荡到了有狐县。
昨夜背靠大树睡了一觉,醒来丁兰觉得整个上半身都是酸的,牵着牛捶着腰走到城门,也不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