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许是老天庆祝我将离开的事情,恰逢月底将举办唱戏的集会。说是从外地来的戏班子,到每个村庄都会演一遍,每年总会有那么几次,时期不定,也就是看戏班子什么时候会唱到你这。这集会纯属给大家提供乐子,到时不仅有戏看,还会有别的节目演出,集会的地方也会有许多小摊子,不仅是专业的摊贩子,每家每户都会摆些东西出来卖。卖的东西都是各式各样的,棉花糖、酸梅汤、枣子,还有许多小玩意儿,都是有人专门从镇上批来卖个那些没怎么见过新鲜事物的小娃娃。实际来讲,去这庙会的大多都是老人或小孩,老人是为了听戏,小孩是为了玩。更实际一步来讲,这李家村的年轻人似乎也没有多少。
我是如何知道的,自然不是李深酒同我讲的。
昨日隔壁家的李婶拿了两吊蹄膀来,央求我给出个节目。她的意思是我是城里来的,而且还是知识分子,想让我演个不一样的节目。我诚惶诚恐,读了二十几年的书,没有什么多余兴趣爱好,除了出柜这件事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的我,哪里来的拿的出手的节目。
面对我的推辞,李婶摆了摆手:“没啥么关系嘀,随便来一个,图个乐子,老师会洋文不?唱首洋文的歌也行呐!”
唱歌这件事,我真算是个普通人,不算五音不全,也不算天籁之音。没多少天也就过完这个月了,我想,做个告别也行,这穷乡僻壤的,也没多少人能看到。
我拿出了久违的手机,搜寻我要唱的歌。
我这时好像已经下了要走的决心,但面对明天小学那群孩子时,还是有愧意。
小秀君隔天又来上课了,变得好像不是那么积极了,都已经快嫁人的她,对读书这件事应该没了多大的兴致。
我又去了一趟镇上,买了几摞幼儿科普性的书,给每个孩子都发了几本。不是因为李深酒的那番质问,而是因为我终究是觉得不好意思。
孩子们都表现的很高兴,还有一个小娃娃说以后也要做一个像我一样的老师。像我一样?我感觉不到荣光,只是心中的愧意又加重了几分。因为从头到尾,这趟旅程,我根本没有抱有多崇高的想法,都只是为了自己,来是为了逃避,走也是为了逃避。
集会那天,我给孩子们都放了假。
与李深酒同一屋檐下,尽管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但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没有更激烈的争吵,好像一夕之间恢复了主与客这种疏远客气的关系。他面对我还是会浅浅的笑,还是叫我邵老师,但我却清清楚楚地感受的到。我是理解的,面对一个迟早要离开的人,何必要投入过多的感情。
于是那天晚上我同他一起去了集会,主人与客人般的姿态。
还算幸运的,集会的地方叫做菩萨堂,离李深酒家并不算太远,我们没走多久的路便到了。
那地方类似一个广场,有一座庙,庙前有几尊石刻的神像,我唯一认得出的也就那尊菩萨,怪不得叫菩萨堂。庙前边有一大块空旷的位置,再前边就有个很大的戏台子,比起来那座庙算小的台上边有红柱子,顶上是黄瓦,戏台下边列了棚子,棚子里摆满了板凳,一个个老爷爷老婆婆都已经占好了位置。除了看戏的地方,真的有很多摊子,人是多的,裹挟在人群中,我可以听到许多的杂谈声,还有孩子们的笑声,烧烤摊下飘散出来的烟,摊子上挂的黄色灯泡旁飞舞的小蛾,李深酒在我前边,人多,我只看得见他的后脑勺,然后是“砰”的炸裂的发炮的声音,不知道那个小孩贪玩,直接扔到了我脚底下,那声音令我恐慌,我一把抓住前边人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