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苏逸辰第一次被唐清河捡到周家的时候，唐清河还叫周清杨。

天色暗了之后，周清杨让他跟自己和周清河躺在一起，告诉他不要说话，周全晚上回来得晚，明天一早就要去县城，安安静静地过了今晚不被发现就好，但是周全抽烟抽得很凶，他抽的是劣质烟草，满屋子的乌烟瘴气，直让他觉得作呕，忍不住咳了几声。

周清杨和周清河早就习惯而来这种烟气，周全觉得奇怪，就把他们扯起来骂，发现他这个孙家买来又丢了的孩子也在，拎起刚解下来的皮带就抽了过来，虽然被周清杨挡住了，但还是把苏逸辰吓个半死。

从那以后他其实很讨厌烟草的味道，但是有时候却又抗拒不了烟草过肺的时候那种辛辣而舒爽的诱惑。

他记得有一天他看到周清杨在外面晾衣服，过去帮忙，看到他嘴里叼着一个飘着白气儿的烟卷，吓了一跳。他以为周清杨是肯定不会抽烟的，那时候周清杨也不过比他大一岁。

周清杨笑着说：“不是烟哦，是我自己用草纸卷的。”

那个周清杨自己卷的烟卷燃烧散发出的味道不像劣质香烟，而是有一种青草一样的很清新的味道。

苏逸辰不禁好奇：“我能试试吗？”

周清杨却说：“不行哦，小孩子不能抽烟。”

“你不是说不是烟吗？”

“我只是叼着它，没有吸进去，所以不算烟。”

“那我也只叼着它，不吸进去。”

“不行，你不会。”

“那你教我？”

“我不教。”

苏逸辰不高兴，便把手里的湿衣服摔得哗啦啦作响，本来周清杨的力气不够大，水拧得不干净，便被苏逸辰甩得水珠乱飞，砸到周清杨的脸上。

“哎呦喂，不会干活就别添乱了！”周清杨叫道。

周清杨这个人很奇特，他说话的时候，总好像是笑着的。这话要是隔壁的张奶奶喊出来，苏逸辰能吓得把衣服甩出去，周清杨喊出来，却好像带着几分宠溺感似的。苏逸辰便毫不畏惧，冷哼一声。

“是你自己没拧干净！”

“你这小少爷，脾气倒是不小。”

周清杨说着接过苏逸辰递过来的衣服，彼时他比苏逸辰大一岁，却比苏逸辰还要矮一点，长得瘦小，站在板凳上才能把衣服晾起来，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他，让苏逸辰生出一种对方比自己还要强大的错觉。

青草的味道还在飘散。

苏逸辰不死心：“你给我尝一口。”

周清杨不松口，皱着眉头说：“不行，我不喜欢你抽烟。”

周清杨总是笑着，每次皱眉头的时候，都是很要紧的时候，比如让他藏起来的时候，或者他做错事的时候。周清杨从来不发脾气，但是苏逸辰怕他皱眉头，于是他便不再问了。他也再没看到过周清杨抽烟。

周清杨不喜欢他抽烟，他记着呢。

他怕他戒不掉，所以他很少抽烟，抽烟不过肺。

但是有时候他真的需要烟草，比如现在。

等到他的烟盒空了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整个车里已经烟雾弥漫。当你一边想事情一边抽烟的时候，吸完一颗点上下一颗完全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这包烟已经在车里放了很久，剩下的不多，苏逸辰清点了一下车内烟灰缸里烟屁股的数量，才知道自己嘴上叼着的已经是第六颗了。

第六颗烟已经到头，苏逸辰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突然从耳侧传来敲车窗的声音。

车里的烟雾已经快要让苏逸辰看不清，他茫然地打开车窗，白色的烟气从车窗冒出，车窗外凛冽而清新的空气钻进来，苏逸辰瞬间打了个寒颤。

车窗外站着的人瞪大了眼睛：“你这是抽了多少烟啊？”

苏逸辰还有点迷茫：“清杨……”

“咳……”唐清河轻轻咳了一下，“我现在叫清河了……”

苏逸辰猛然清醒过来：“对，对不起！清河，我是说清河！”

唐清河笑笑：“没事儿没事儿，不用道歉。”

苏逸辰反应过来，赶紧把手里已经燃烧到烟屁股的烟狠狠地碾在烟灰缸里，把四个车窗都打开。唐清河站在车窗外，他坐在车窗内，总觉得别扭，便开了车门走出来。

唐清河站在一旁看着那些白烟飘散，情不自禁道：“你这烟也抽得太凶了……”

苏逸辰大惊：“我不是！我没有！”

那不断从车窗涌出来又弥散在冬日清冷的空气中的烟气，好像车子呼出口的哈气。唐清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指着那些在路灯下妖娆缠绵的白气：“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