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刺芒(1 / 2)
风烟起,军音不断。这是陆鸿飞在边关的第六个年月,从十六岁少不更事来到边关,被风沙洗礼了面容,起早贪黑训练军营里的士兵,还有一些是带着信心来参军的新兵蛋子。陆鸿飞经历了三场大战役,还有几十场小战役,幸不辱命,战绩还算可观。
作为陆博霖将军的直传弟子和陆博霖的侄子这两个身份,他都应该背负家族辱命,镇守边关要领,为天耀国守住一寸土地。幸而陆鸿飞得到了陆博霖的真传,打仗从不鲁莽行事,做事也极为小心,所以才会连番打胜仗,引得军营里的弟兄都愿意跟随他。
可如今他已经有一年未收到家书了,以陆博霖对他的苛责严厉,自然是不会一年十二月,月月寄家属来此,可即便如此,也不应一年至此都毫无音讯。前两个月陆鸿飞收到了陆如裳的传信,写到万事安,勿挂念。
他越想越奇怪,陆堂妹已然入宫做陆贵妃,何以特意写一份家书前来?
“将军,”一位士兵端了一盆热汤过来,“厨房开了小灶,给大家伙儿炖了羊肉汤,这羊肉还是二麻子昨儿去边上撒尿的时候发现的,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跑出来的,一股脑儿就被二麻子给抓来了,这不今日厨房看着边关寒苦,给大伙儿炖了一锅羊肉汤来。”
陆鸿飞坐在黄土的小山坡之上,望着无尽的沙漠和濒临的杂草,忽地听到这士兵的声音,陡然回过神来,接过热腾腾的羊肉汤,小心尝了一口,说道:“这羊肉汤味道极为鲜美,怎么,咱们厨子的厨艺又长进啦?”
那士兵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要咱们厨子的厨艺长进,那得去京城的逍遥楼去学个一年半载,回来定能做出许多美味佳肴,哎呀,将军,你说咱们何时才能回京城?”
士兵的话倒是让陆鸿飞想到了些许过去,当年的逍遥楼可谓是人满为患,日日定不到餐桌,许多商客不惜千里迢迢从外地过来,就为品尝这逍遥楼的一菜一肴,奈何往往是怀揣着兴奋的心来,带着失落的心走。
“怎么,你这臭蛋子在边关呆不住了,想要回京城去了?”陆鸿飞和那士兵打笑着说道。
士兵看上去年龄也不大,不过却跟了陆鸿飞许多年,刚出来做士兵的时候才十五岁,现在也就二十一岁,思来想去也是最爱玩的年龄便出来守卫天耀国了。他灰头土脸的脸霎时一皱,立刻变成了一只脏兮兮的包子,说道:“哪能啊陆将军,咱这种小人物跟着你有胜仗打,回去咱也是英雄,这不是看陆将军还没娶妻生子,白白在这里浪费岁月,回去后娇娘子都被人抢光了,咱这不是担心陆将军嘛!”
他的这番话倒是让陆鸿飞想到了一个在走之前都未来得及见的人,说好等他,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已经嫁为人妇。时光飞逝,一眨眼便是六年,又有谁能猜到他能在边关六年,毕竟当年京城里出了名的一掷千金公子哥,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一转念他竟也成了将军。
陆鸿飞哧地笑了一下,立刻把喝完的羊肉汤的碗放在了他的手上,另一只手狠狠地盖上了他的肩膀,说道:“你这小兔崽子花花肠子还挺多。”
“欸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士兵被念得有些怨念,像是被污蔑了一般,“你看啊,京城里的官都穿着丝绸锦缎,抱着美人,喝着美酒,品着佳肴,那咱们呢,日日夜夜都吹着风沙,难得吃一顿肉都能高兴三天三夜,起早贪黑训练,还得时时提防是否有外兵来犯,我这二十一岁的人都活出了五十岁的脸了,将军你瞅瞅我的头发,都长白头发了!”
陆鸿飞一掌直接盖了过去,说道:“你这家伙只会贫嘴,你家家族遗传白发,别以为我不知道。”
被戳穿谎言的士兵立刻搔了搔脑袋,不好意思起来。
正在这时,一名士兵从军营高地一路跑来,跑到陆鸿飞处立即道:“报,陆将军,朝廷来信了。”
陆鸿飞心中一怔,立即从小山坡上小跑而下,拿起信封就拆开,看了一遍后哈哈大笑起来。陪聊了许久的士兵不明所以,探头问陆鸿飞,“将军,你这是在笑什么呢?”
陆鸿飞侧头,脸上笑意十足,说道:“不是想吃逍遥楼的酒菜吗,本将军这就带你回去。”
那士兵一愣,随后才缓缓反应过来,说道:“将军,您递了那么多份折子,皇上终于允你返朝啦!”
“真是苦尽甘来,”陆鸿飞叹了一口,“看在那碗羊肉汤的份上,本将军也允了你跟着回去。”
这话让士兵兴奋的连碗都摔在了黄色沙土中都不自知,想来也是,毕竟来这边关六年,都未曾回去,如今有了这等机会,还不开心的到处嚷嚷。
陆鸿飞再次看了看那些无尽的沙漠,风一起,迷了眼睛,不自觉中竟模糊了视线。
弋阳苑。
院前的姬芜歌披着薄衾,坐在椅子边摇晃着篮子里的孩子,唇边露出一丝妩媚地浅笑。
“这一晃,竟又过了一个月,院里的牡丹倒是都盛开了。”姬芜歌抬头看着满园的牡丹,像在自言自语。
院子里,钰儿正和几个宫女一起玩捉迷藏,蓝鹃侯在姬芜歌的身后,察言观色。
“是啊娘娘,这满园的牡丹就和娘娘一样美丽。”蓝鹃接过话茬,以为自己接的天衣无缝,却被姬芜歌斜睨了一眼。
“你是在说本宫和这牡丹一样,花开花败吗?”姬芜歌眼神冰冷,蓝鹃急忙跪下来求饶。
“奴才不敢,娘娘恕罪!”
“没什么事情是你们这些下等的奴才不敢的,箐箐就是最好的例子,妄想着得到皇上恩宠,殊不知爬得越快摔得越重。”姬芜歌冷笑一声,想起了那个被自己赐毒酒毒死的宫女,她转头望向面色发青的蓝鹃,问道:“你也是学她吗?”
“娘娘饶命,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只想一心一意伺候娘娘,绝不敢奢望别的。”蓝鹃磕头求饶的声音惊扰了韩书文,韩书文哭了起来。
“起来吧,别吓到了本宫的太子。”姬芜歌勾起唇角,哄着摇篮里哭起来的孩子。
“皇上都还未册封,姬姐姐就已经给他安上太子的头衔了?”安俞摇着仕女扇,扭着婀娜的身姿走入了弋阳苑,朝着姬芜歌的方向走去。
“瞧你这话说得,是怕本宫的孩子当不了太子吗?”姬芜歌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用冰冷的表情看着忽而一颤的安俞。
安俞急忙赔笑脸道:“姬姐姐别生气啊,妹妹只是提个醒,生怕宫中人多口杂,被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可就不好了。”
“什么意思?”姬芜歌微微皱眉,用眼神示意蓝鹃将孩子抱进屋内。
蓝鹃将孩子抱进屋内后,姬芜歌和安俞在园中信步闲谈。
“姬姐姐可别忘了,这后宫危机四伏,有些人不得不防,就说说陆贵妃吧,仗着这个月有皇上恩宠,愈发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安俞也是个性情中人,有什么话都是藏不住的,自上次被陆如裳教训了一番之后,不敢轻易得罪她,而最近更是听了宫里的太监宫女议论,说陆飞鸿将军要班师回朝了,眼看着默默无闻的陆如裳要成为骇人听闻的角色,她便日夜难眠,生怕陆如裳一朝得势会将她们一网打尽。
“陆如裳不足为患,不过是仗着有太后和边界军撑腰苟延残喘罢了,如今没了孩子,她再得宠也都不过本宫。”姬芜歌冷笑一声,自从知道陆如裳没了孩子之后,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听说那边界军要回朝了。”安俞摇着扇子的手骤然停下,靠近姬贵妃一些说道:“这陆贵妃会不会趁此机会东山再起,皇上为了朝廷势力两衡,再度宠幸陆贵妃,这样一来倒是颇不好对付。”
姬贵妃将孩子放在一边,眼里不自觉泛出哂笑,说道:“这也不知道是递送了几十次折子说要回京,若不是皇上看着怒,日日收到一模一样的折子,怕也不会让这陆鸿飞这般快的回朝,毕竟……这朝廷上,有不少是陆博霖当时一派的,皇上即便是不防着那些官员,也会防着陆鸿飞。”
“那皇上又为什么让那边界军回朝?”
姬芜歌轻笑出声,道:“你说是防人是看不见的地方防得着,还是在眼皮子底下防得着?况且陆如裳根本不足以为惧。”
一个没了娘家没了龙嗣的千金小姐,就算本事再大也翻不了天,顶多在这后宫得几日皇上的宠爱,待玩腻了便抛到一边去,更何况,皇上一直忌讳陆家军,这次陆飞鸿回朝,定会质疑陆家被灭门的事,皇上不敢公然得罪陆飞鸿,这无处发泄的气,也只能朝陆如裳身上出。
想到这里,姬芜歌不屑地嗔笑,撷取了一朵牡丹花。
“倒是另一个人,不得不防。”姬芜歌微微眯眼,细长的凤眼透出一丝寒光。
“姐姐说的是……容嫔?”安俞转了转眼珠子,立刻猜到了是谁。
在这个深宫后院里,总有些平时既不争宠也不讨好任何人的女人,那些女人就是潜伏在这宫里的暗刺,指不定哪个时候,就会忽然出来将身边的人逐一刺伤。
“除了那个贱人,还有谁?若不是她的爹是礼部尚书,本宫早就将她处决了。对了,你上次说宫里那个叫莫宇文的琴声和她走得很近,可有查出什么情况来?”姬芜歌看着不远处和宫女嬉戏打闹的钰儿,唇角轻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