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无赖的姑娘(1 / 2)
华容眯眼。
玉珠笑吟吟地看他,圆润的脸白璧无瑕,印着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越发的黑,笑的像月牙一般,充满了青春朝气。
华容冷不丁地哼一声,扭头就走。
玉珠见他走了,连忙追上去,哎哎地喊着。
华容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一家人来的,华月星去年的时候嫁了人,目前不在华府,就不在,跟着华泽君和华容来的是华童童。
为什么带上华童童?
当然是因为战乱前那一场被搅和的婚事。
龙家这么大的一件喜事,作为姥爷姥姥那边的人,李府当然全家出动,李志坤年岁大了,去年一整年都在为北华票号操心,操了一年的心,苍老了不少。今天也来了,不过他不在外面走动,来了龙府后就被李如湘如接着进了屋里,不让外人吵他,在外面应酬的是李瀚阳还有华媛美。
李昊辰今年说了亲,女方是军部某个干部的女儿,说了亲,就不再跟小辈们一起咋咋呼呼了,他帮着龙驰,接待着宗家酒磨的客人,是以,也不在龙府。
李碧婷围在王嫣身边,时不时地帮她接一些客人。
四处都闹哄哄的,洋楼里也全是人。
华容顺着挤攘的人群往外走,他打算去找宗冼廷,还有李昊辰。
玉珠见他要走,跺了跺脚,啐啐地念叨了一句,也赶紧跟上。
跟到外头,终于清静,华容伸手拦黄包车,玉珠往他旁边一站,就有一个极有眼色的载双人的黄包车司傅拉着车跑了过来。
华容要坐,无所谓单人还是双人,见黄包车的车杆压了下去,他迈开腿,上了车。
刚坐稳,另一头忽然一重,他抬头,就看到了玉珠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身侧。
华容脸一黑,瞪着她,“下去。”
玉珠不下,眼珠子贼溜溜地转着,笑说,“你要去哪儿?”
华容冷哼,“管你什么事,你给我下去。”
玉珠不下,抓着车杆不松手。
华容见她像个赖皮一样,说也说不走,赶也赶不走,这光天化日的,正大街上,今天龙府热闹,外面也是陆陆续续的有人进出,他实在不想对她动粗,丢不起这个脸。
眼见说不动她,他只好屁股一抬,又要下去。
玉珠一见,立马伸手往他胳膊一掖,然后往下一拉,华容毫无防备,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座椅里。
跌的有些狼狈,玉珠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华容脸都气红了,从没这般有损过形象,尤其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怒视着玉珠,“你给我松手!”
“不松。”
玉珠把他拉下去之后依然紧紧地拽着他。
华容额头青筋直蹦,平生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姑娘,这是怎么着,讹上他了?
华容的好脾气全被这个姑娘给整没了,当然,每次看到她,他都不可能有好脾气,眼见扯不开她,华容只好忍着莫大的不爽,扶好身子坐稳。
黄包车师傅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吭声,见这二人都坐稳定了,他赶紧拉起车杆,出发前问他们,“上哪儿?”
玉珠抬头问华容,“上哪儿?”
华容瞅着她那一副“咱哥俩好”的样子,嗤地啧出声来,他先是冲黄包车师傅说了句去南街宗家酒磨,包喜宴的那家,后又挑着眉头对玉珠说,“玉姑娘,可以松手了吧?”
玉珠笑了笑,说,“你不会跳车吧?”
华容冷道,“为你跳车?你做梦吧!”
玉珠伸手摸摸鼻子,呵呵两声,松开了他。
松开后,华容疯狂地掸着被她抓过的地方,那样子,明显的又嫌弃又厌恶。
玉珠撇嘴,心想,摸一下你衣服,你就非得掸,那我要是摸了你手,你是不是得把手给剁了?
要是真剁,下次就非摸你手。
打着这样的坏主意,玉珠心情舒坦了,她一手扶着车厢,一手自然垂放在腿上,迎着四月微暖的春风,哼起了最近去夜欢楼看演艺学会的一首曲调,整个人看上去心情颇为良好。
这良好的心情跟华容此刻的心情形成了极度的反差。
华容心情恶劣,身体紧贴着另一边的车厢,他想视玉珠为无物,可这个无赖的姑娘非得用歌声来显摆她的存在。
华容额头青筋又蹦跳了起来,忍了一小截路,实在忍不住了,扭头呵斥,“不许唱了!”
玉珠正唱到高音部分,被他一呵斥,那刚上去的声调立马如飞泄的瀑布般,唰一下跌落潭底。
声音不伦不类,像极了鸭子。
这下子,轮到华容笑了,他嘲笑道,“没那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就你这嗓子,还大街上唱歌,不嫌丢人。”
玉珠轻咳一声,拢拢嗓子,理了理发丝,笑说,“我是不想跟你坐在一起尴尬,唱歌活跃下气氛,你看,我这一唱,你不就跟我说话了吗?”
华容脸一黑,狠狠地又瞪她一眼。
玉珠道,“华公子不生气了吧?我唱歌也是为了讨你欢心呀。”
讨你欢心。
这四个字可谓是晴天霹雳,兜头打了个华容措手不及,他震惊地盯着她,一时竟结巴了起来,“你,你,你……你打我北华票号的主意就算了,现在还想打我的主意,你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玉珠一愣,眨眼道,“谁要打你主意了,我就是想跟华公子和好。”
华容哼一声,别过脸,不理她。
玉珠见他拿后脑勺对着她,心想,这男人怎地这般小心眼?是个男人吗?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天天巴着他求着他,他是块冰也该化一滩水下来了,就算不化滩水,总该不冒冷气了吧?
可这个男人,一见面就怼她,摆她冷脸。
当她是没脾气的吗?
好吧。
还真没脾气。
玉珠支着车厢,身子往华容边上挪了挪。
华容听到了身边的动静,尤其,女孩的身子一靠近他,幽香也跟着飘过来,他实在头疼之极,这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缠人的姑娘。
不仅缠人,还无赖!
华容身为华府公子,也算名门之后,打小接触的女子都是优雅温柔、漂亮大方、教养极好的,像玉珠这种上蹿下跳,在商场上狠辣无情,在生活中无赖缠人的姑娘还真没接触过。
自那天在宗家酒磨吃酒散席后,这个姑娘就时常缠着他。
说缠,倒也不是缠。
就是华容出现的地方,必然会有玉珠,她从不刻意打扰他,却总是以一副笑容甜美的样子接近他。
龙驰掌权以后,北华票号的经济形势越来越好,而市场经济就如一碗水,一杆称,一头满了,另一头就必然会空,北华票号的经济一反弹,虞南票行以及玉字票号就受到了冲击,玉珠百般讨好地接近他,无非就是为玉字票号谋一个出路。
要么,在北华票号的共盈下,持续活在成州。
要么,灰头土脸地滚回虞城。
刚刚华容也试探过玉珠了,玉珠给的话是——既来之,则安之。
那么,玉字票号是打算在成州扎根了。
既想扎根,不被雷霆闪电或是狂风暴雨给击垮,就一定得找一颗大树罩着。
这颗大树是谁?
华府。
华容虽然对玉珠存着很深的怨气,可到底,他打心底里是佩服这个小姑娘的智慧的。
眼见甩不掉这个无赖,华容换上一副心平气和的语气,在玉珠快要贴到身上的时候,他转头看过来,压着眉头说,“好好坐着。”
玉珠仰脸笑道,“我是在好好坐着呀。”
华容皱眉,“别贴我这么近。”
玉珠努努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显得好不委屈。
那委屈的面部表情并不尖锐,可以说,还带了一丝调皮,可就因为这样的调皮,让华容陡生一种错觉,似乎他俩现在的情况像一对闹了矛盾的情侣。
一个呵斥,一个撒娇。
情侣。
撒娇。
想到这两个词,华容浑身都不得劲了。
他又转过脸,半边侧脸都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谁跟她是情侣!他心想,找谁都不找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怎么可能会跟她成一对!
坚决不可能。
华容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次不管玉珠做什么,他都不搭理她了。
玉珠也不再捣腾,大概看出来此时华容的样子真的不能再招惹。
这就般,二人各坐一头,安静地去了宗家酒磨。
宗家酒磨承接了龙战百日宴席这笔大订单,自不敢马虎,里里外外都增派了很多人手。
龙驰跟宗冼廷关系好,他不管是吃的、用的、穿的,但凡要出去买,都从宗冼廷这里拿。
订酒宴,自然也选宗冼廷的南街铺子订。
全都在南街,北街任何一家酒磨都没有得到龙驰的垂青。
所以说,做生意,人情关系是多么的重要。
大太太觉得龙驰太偏心了,可敢怒不敢言,怒也只敢在自己的那一方小院里怒,怒完,还得顾着宗家脸面,顾着龙驰的身份,在4月12这天,派出所有人手去帮忙。
就是宗佩铭,也被沐青溪劝着来了。
华容和玉珠去了其中一家酒磨。
华容不知道李昊辰在哪家酒磨招待客人,连找了三家才找到他。
找到后就留在那里不走了。
他不走,玉珠也不走。
李昊辰已经不是头一回看到华容走哪屁股后面都跟着一个“小跟班”了,他看到玉珠,笑着喊了一声,“玉姑娘。”
玉珠连忙亲切地喊,“李大哥。”
李昊辰在这一圈子年轻的贵公子哥们之中年龄是稍长一些,比玉珠也大,玉珠叫他一声大哥,不无厚非。
白子国倒台后,玉珠见到他们这些人,不是大哥就是大姐,不是小弟就是小妹的叫,李昊辰习惯了,笑了两声,又觑了华容一眼,说道,“我忙着呢,没空招待你们,你们自己找位置坐。”
玉珠说好。
华容提起脚步就跟上李昊辰。
玉珠一愣,思虑半天,最终没跟上去。
李昊辰见华容跟着自己走了,往后看一眼,笑的特别的意味深长,“玉姑娘是你带来的,你把她丢下,这不是绅士作派。”
华容撇嘴,“怎么是我带来的了?明明是她自己要跟来的。”
李昊辰笑道,“今天这么多人,连东部督军府的人都来了,还有东部乔家和玉家的人,全都有来,那些人可都比你亲,可她偏不跟,就跟你,你就看不出她的情义吗?”
“情义?”
华容讥笑,想到刚刚黄包车上玉珠说的那一句“讨你欢心”,他眉头微皱,本想回一句,“我跟她不可能有情义,就算有,那也是敌意。”
可最终,不知因为什么,他没说。
他只是哼了一声,道,“她跟着我,无非因为我跟她年龄相近,她好从我下手,让我北华票号对她玉字票号手下留情。”
李昊辰笑道,“不管是冲着哪方面的情,总归,都是情。”
华容恼道,“你能不能别张嘴闭嘴的情情情的。”忽然想到什么,挖苦道,“说了亲,思想果然龌龊多了!”
李昊辰一怔,半天反应过来他是在揶揄他后哈哈一笑,伸手拍一下他肩膀,说道,“没大没小。”
华容闻言一笑。
李昊辰道,“今天人多,玉姑娘怕会被灌酒,你还是照顾着点。”
迎面有人跟李昊辰打招呼,李昊辰应对去了。
华容不想去找玉珠,他这样的身份,处在这样的喜宴上,自也有很多人巴结,也有很多认识的人,不一会儿,他也被人拉着走了。
吃酒吃到一半,他去小解,露过一间包厢,看到玉珠在里面。
那里面坐了很多人,有男有女。
玉珠正站起来,跟对面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喝酒。
华容从半开的门缝里瞧过去,看到玉珠泛着熏红的脸,还有那一张极力讨好的笑脸,忽然一腔闷气生出。
他想,招惹他一个还不够,她想招惹几个?
华容冷着脸,推开门。
虽然华家经商,可因着与李家的关系,又因着李家与龙家的关系,不管是商界人员还是政界人员,见到华府的人,也是很客气的。
华容一来,酒桌上率先看到他的人立马喊了一声。
华容笑着回应,之后走进去。
进去后就有人拿了空酒杯,倒了酒给他。
这样的场合,华容又与龙家沾了亲,怎么可能没人给他敬酒?
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喝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