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钢琴的声音从体艺楼上传来,混着雨滴砸在树梢和石阶上。
何狡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许维之也不催他,这个羞涩胆怯的何狡,站在心仪女孩楼下踌躇的何狡,和任何普通青春期男孩一样的何狡,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而可笑的是,他曾以为只有自己能够理解和接纳何狡灰败的一切,所以才敢在心里放肆幻想。
却没想到,原来自己才是外来者,那些维系他们的阴冷的秘密,何狡可以不要的。
时间从没有过的这样慢,何狡终于下定了决心,生怕自己反悔,抬脚就往楼上冲。
有些费力地推开门,暖气夹着松香味扑面而来。
舞蹈室的一隅,钢琴后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乐曲从他的指尖飞快流淌,另一个男生在拉着小提琴,轻快而明朗,几个穿着短袖短裤的女孩子,身姿极尽曼妙,所有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闯入而停止。
许维之听见何狡低声“哇”了一声。
他环顾四周,何狡很喜欢这样的场景吗?目光停在那一架三角钢琴上,他有些茫然地想:我有多少年没碰过了?
琴声,舞蹈,这场排练让他想起了家里每个月末举行的小型舞会,市里的所谓名流和富贾会姗姗来迟,从酒店里请来的钢琴师一言不发地坐在钢琴后面,那是家里的阿姨们最忙碌的时候,端着昂贵的红酒,像不要钱一样往无数只高脚杯里倾倒。
还有朦胧的烟雾后面,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肩上总搭着涂了艳红色指甲油的手。
舞会明明是无聊而乏味的。
可面前的这一群人,每一个都带着笑容和热情,每一个人都看起来那么快乐。
一曲终了,女孩们累得坐在木地板上,揉捏着发酸的腿。
何狡一眼就看见了程蓓蓓,拼命压下涌上来的激动,假装镇定地走过去。
许维之的视线斜过何狡的肩膀,与那个众星捧月般的女孩对上了,只一瞬,女孩便移开了眼。
许维之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阴沉可怕。
没由来的,他觉得何狡是走向了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而他则在默默等待着接住一个支离破碎的何狡。
胡思乱想,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遇到和何狡有关的事,他就全乱套了。
随后他站在几步外,眼睁睁看着何狡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殆尽。
许维之一愣,大步走过去,伸手去够何狡的同时,他听见坐在程蓓蓓身边的那个女生说:“你住在暮苑的?”
她侧脸和同伴对视几眼,乍舌道:“天哪。”
许维之扯着何狡的胳膊,把他往身后带,却被何狡挣开了。
何狡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什么意思?”尾音有些颤抖。
说话的女生细细的弯眉下是一双含着讥诮的眼睛,质地良好的衣衫服帖而平整,举手投足俱是养尊处优的气质。
她歪着头,问何狡:“你真的要听吗?”
见何狡不说话,她突然笑了,缓缓地开口:“我妈说了,暮苑里面住的全是神经病和杀人犯。”满意于何狡瞬间睁大的眼睛,她又补充:“准确来说,是有神经病的杀人犯。”
条件反射般的,何狡按住了许维之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他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难以遏制的愤怒。
明明该难过的是他,许维之却像是比他还要愤恨。
从“暮苑”两个字出现开始,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何狡,许维之能看见何狡紧握颤抖的手,和他投向程蓓蓓求助般的目光——
求求你了,说点什么吧,你和他们不一样。
可她没有说话,侥有兴趣地看着何狡,像是第一次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