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有些秘密如同潮湿的穴居小动物，不能见到光，会在阴暗的角落慢慢腐化，变成惨不忍睹的一块污渍。

那些秘密不能说出口，不被接受的美好就是肮脏，如果强行撕扯开，保持着微妙平衡的世界会瞬间分崩离析。

许维之今天心情很好，虽然有几个小插曲，但到了新的学校，拥有了崭新的开始，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可以交朋友，可以叛逆疯玩，可以学着和其他正常的中学男生一样。

至于那些“不一样”，改不掉了，也可以用力地压制着。

他可以见光了。

但现在，空气中好像有一只手，缓慢地打开了唱片，黑色幽默争相流淌出，刺激着他的神经。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镜头。

他缓慢地把拳头挥向吴修。

他缓慢地扯着吴修的领子。

吴修也在缓慢地还击。

能看见李秦和孙成泽的嘴在缓慢地一张一合。

天花板和地板交换位置，他闻见了血的味道。

是吴修被他揍出血了吗？

呼吸有些不畅，许维之睁开眼睛，看见了白色的布。

天亮了。

他正趴在一张床上。

不用动就能感受到背上剧烈的痛，他转动脖子打量着校医室。

除了这张床，就只有一个床头柜，柜子上放着几瓶药水和棉签，还有一叠一次性纸杯，应该是个小隔间。

“你背上的伤去校医室包扎一下吧，出了超市左拐，教师宿舍一楼。”

何狡的话还在耳边。

许维之想，这么熟悉，何狡经常受伤吗。

又想，他是踢球的，大量运动应该很容易受伤。

门被推开了。

“卧槽你什么时候醒的。”李秦看见许维之睁着眼睛，吓了一跳。

“刚才。”许维之把脸了转过去……因为这半边脸压麻了。

“你你你你”李秦堵了一大推话在嘴里，一时间不知道先说什么。

“都还没怎么打起来，我和大泽就看见你倒下去了，吴修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就抬手挡了两下你就game over了，我这才想起来你背上有伤。”李秦倒豆子一样不停嘴，“本来想直接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是你之前不是说……是你爸弄的，大泽就说还是把你背到校医室去。”

李秦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你根本不知道一楼宿管有多可怕，就那个更年期妇女，为了不让她发现，我们几乎是从她窗户底下爬出去的，大泽用他外套兜住你，没让血滴到地上。”

“吴修都吓傻了哈哈哈哈。”

许维之背对着李秦，突然有些感动，李秦说了这么多，却只字未提昨晚吴修说的话。

房间一下安静了，李秦也不再说话。

良久，“怎么和老师说的。”许维之问。

“给老师说你有点发烧头晕，怕她怀疑，只请了半天假。”

“孙成泽呢？”

“我让他去军训了。”李秦打开鼓鼓囊囊的书包，“你的军训服我给你拿过来了，可是你这样子能参加吗？”

“应该可以。”许维之伸手抓住床头，往起来撑。

李秦冲过来扶住他，说：“不行就算了！你都失血休克了。”

“老师会联系他们。”

李秦反应了一下，许维之说的“他们”应该是家里的人。

李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把许维之拉起来坐着，把衣服递给他。

军训服是一整套，除了内裤以外全部要换，许维之看了一眼李秦。

李秦站起来往外走，关门的时候，听见许维之说了声“谢谢”。

他没忘记吴修说的话，许维之想，可他没有躲着自己，也没说恶心。

军训总是和烈日携手出现。

许维之和李秦走到操场，看见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在那里！我们班！”李秦指向一个班级。

许维之看过去，一个小方队正在站在炎炎烈日中，队伍前一个高大挺拔的军人，应该是教官。

李秦跑上前去：“报告！缺的人带回来了！”

教官眯着眼睛看着许维之，“你，过来！”

许维之走过去。

教官“啪”的一声拍在许维之背上，“轻伤不下火线，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许维之脸都白了，疼的。

没等李秦解释，一个声音从队伍里传来：“报告！他背上有伤，请教官轻拿轻放。”

许维之一听就知道是谁，油嘴滑舌多管闲事，是何狡没错了。

许维之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绿色的迷彩军帽下面一溜红，这厮竟然还带着发带，不热吗？

何狡一脸正经，保持着举手的姿势。

教官闻了闻手掌，“还真是，进队伍吧。”

李秦带着何狡补到最后一排两个空位，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背，也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闻到。

那个教官怎么做到的？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研究这个问题了。

已经半个小时了，他们就在烈日下这么站着，抬头挺胸，双手中指对齐裤缝，双脚微微外八。

再站下去会死的，李秦捏着嗓子小声说：“太阳，请问你想怎么样啊？”

站在他前面的孙成泽默契地回应：“我想晒死你们啊。”

旁边几个女生吃吃地笑起来。

“站个队还不老实！说什么呢，要说话先打报告！”教官指着这边警告。

李秦用余光瞥许维之，发现这个伤员的背挺的比自己还直。

许维之也很不好受，汗水流进领口，背上一片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