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十二年前，西田县岐水村。
顾晗和其他的志愿者们坐了一天一夜的大巴，又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颠簸了五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了这个地方。
他穿得很普通，白色T恤加牛仔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简单的平头加一米八的个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高中时隔壁班的理科男。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李亦如。她曾经带他来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岐水村鲜有人知，蓝天白云，群山环绕，居住的人很少，村里留下来的大多是老人与小孩，交通与资源极其落后，因此这里也是全国最贫困的村子之一。
村长和乡亲们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这个团队每年都会来这里志愿服务，队长和他们已经是老朋友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他们帮忙把行李送到了学校后面的宿舍里，这是志愿者们暂时居住的地方。
顾晗此时刚刚结束高三的学业，拿到A国名校的入学资格。他瞒着顾琦生来到这个地方，只说是去外地旅游散心。
村里只有一所小学，就读的孩子不到百人，经常是几个年级一起上课。顾晗被分到了四五年纪，同队一个叫钟遥的女生和他一组。钟遥已经是第二年参加志愿项目，经验稍微比他足一些，她先带了一天课，顾晗站在旁边当她的助教顺便继续学习讲课。
教室里的座椅都是木质的，上面时常有凹凸不平的痕迹，四周的墙壁不停地落下灰黄的泥土，孩子们使用的文具大多数也比较破旧，铅笔削得比手指还短却舍不得扔。
课后，志愿者们把外地捐献的爱心物资发放给他们，孩子们脸上的喜悦，顾晗终生难忘。
他远远地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孩子，已经是大夏天了，却还穿着长衣长裤，把全身包得很紧实。其他孩子都跑到讲台上领文具和书籍，他只是坐在下面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孩子们陆续放学回家，不一会儿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小朋友，”他走到小男孩面前，“你领到文具了吗？”
小男孩依旧低着头，不回答他。
顾晗索性蹲下来，耐心问道：“怎么啦？其他小朋友都放学了，你还不回家吗？”
小男孩听到“家”这个名字，才缓缓抬起头，冷漠地从抽屉里拉出书包，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哎！”顾晗长腿迈出几步追上他，从讲台上拿了一套文具递给他。
小男孩低声说了声“谢谢”。
“顾晗，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家都等你吃饭呢。”钟遥站在门口问道。
“哦，我马上就来。”
顾晗稍一低头，已经不见男孩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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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夜晚格外安静，志愿者们居住的宿舍条件虽差，好歹能遮风避雨，只是他们的床铺大多数是由课桌改造的，一翻身就“吱呀”响个不停。
顾晗睡不着，平躺在床上聆听窗外的蝉鸣声。他的手机在这里很难收到信号，不知道顾琦生知道他来这里会是什么反应，但是顾铭天见不到他想必十分高兴……
他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个男孩，比顾铭天还小，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身上的衣服像是大人穿过不要的，有些破旧了。
顾晗从手机里翻出母亲的照片，李亦如年轻时很漂亮，据说还当过一段时间的演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退出演艺圈，哪怕是躺在病床上时也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姿态，她离开的时候很安静，眼角缓缓流出一滴眼泪。
唯有在这样的夜晚，他才有勇气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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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好，我叫顾晗。”顾晗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后就由我来教你们数学。”
顾晗在黑板上写了几道算式，都是根据新课标教科书里的内容。可是当他往底下走了一圈，才发现孩子们“青黄不接”，基础差距非常大，他只好从头开始教。
半天下来，几乎把他的耐心耗完。
但是孩子们那清澈的、对知识渴望的眼神，又让他重新投入战斗。
总算讲清楚一些概念后，他又写了几道题目，除了最后两道加深了一些难度，其他都是基础题。
顾晗再次发现了他，那个沉默坐在角落里的小男孩。
他确实与“众”不同，像是刻意安排的一般，虽然他的个子不是最高的却坐在最后一排，没有人和他同桌，而他也总是埋着脑袋，课桌里似乎藏着另一个世界。
“同学们都做完了吗？我现在请一位同学上来做一下这些题目。”
学生时代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形式的抽查，一些孩子紧张地低下了头，见到顾晗拿出学生名单更是屏住呼吸。
“徐念。”
孩子们总算松了口气，但是底下依旧没有人应答。
“徐念在吗？”
坐在最后的男孩抬起头，深深地望了顾晗一眼然后站起来，长凳和地面摩擦出一道尖厉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兀。
顾晗有些心虚，谁让他刚才“巡视”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作业本上的名字，而他又碰巧记住了。
“上来做一下这些题目。”顾晗说道。
徐念站在原地不动，空气仿佛逐渐凝固。
顾晗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如果不会的话……”
“我会。”徐念走到他身旁，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根粉笔，很快答完了那些题目，包括顾晗故意提高难度的两道。
“这样可以了吗？”徐念问道。
他的身高不到顾晗的腰线，气势却令人有些害怕。
“可……可以，你回座位吧。”顾晗下意识地抬了抬眼镜。
徐念回到了座位，头埋得更深了。
顾晗接下来的注意力有一半都放在他身上，甚至有点悲观地想，自己是不是和这个年龄段的男孩犯冲，那边是顾铭天，这里有徐念，好像都看他不顺眼。
这天徐念很早就回家了，顾晗留下来帮忙收拾教室，好奇心驱使他往徐念的课桌走去，他很想知道那抽屉里藏着什么。
他走到课桌前又停住了。
这样算不算侵犯别人隐私？
“老师，请问徐念在吗？”门口站了个男孩，往里面探了探脑袋。
顾晗吓了一跳，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年级稍大的孩子，还有些眼熟，他依稀记得这个孩子读六年级。
“他回家了。”顾晗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哦，他前几天找我借课本，我刚刚在约定的地方没找着他，我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
顾晗接过他手里的书，“我明天交给他吧。”
“谢谢老师。”
“不客气。”
男孩道完谢就离开了，顾晗低头一看那本书，六年级的数学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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