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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很热闹,各种摊子都有,有吃的,也有饰品玩意儿,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情侣特别多。虽然是国庆过后的中秋,但天空一点也没有秋天该有的爽朗和干燥,反而像是酝酿着夏夜最后一次抑郁的潮湿。我穿过人群,等过了桥之后,目所能及的画面不再是拥挤的人流和节日的饰物,空旷中,让我一下子变得迷茫起来。我走了这么久,我要去哪里?我原本就没有打算回寝室的。回去能干吗?我穿过草坪,到了青年广场。躺在了一棵栌桐树下的草坪上。
广场中心密集着一群人在欢快地说笑,这样反而让偌大的广场显得更加空旷了。不一会儿,伴着那群人的欢呼声,上空陆续升起了几盏相互之间若即若离的孔明灯,一群夜巡的候鸟从它身边飞过。孤独而又潮湿,这是我对这时候的自己所处的周遭整个世界唯一确凿的体会。这样的感受中,我必然会想起一些人,哪怕这些人和我之间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联系。但是这一刻身边就是需要有个人说话,有个温暖的身体告诉你,这些都不是你的问题。我的脑子想起了那个窗台烛光中轮廓分明的侧影。这一刻,我完全想起来了,那是一个怎样具体的轮廓。这时候,他在哪?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另一个得知真相的自己跑出来大为不解:我第一个想起来的不再是那个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女人的那个人,也不是海岛小旅馆柜台后面的爸妈,而是厚朴。这时候的我非常渴望见到他,想和他说些充满生活气息但是又不流俗的话。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
“月饼节快乐啊!”一接通电话,没有任何招呼,他这样欢快地说道。
“恩,现在,晚饭吃了吗?”
“这么晚了,你说呢?”
“呵呵。”似乎,笑完之后,我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彼此停顿了约有十秒时间,厚朴以为是信号断了,“喂喂喂”地喊了几声。我问他现在在家里吗?
“在寝室。今天过节,奶茶店还上班?”
“已经不上了。”
“那怎么还不回来?宿舍快关门了。”他有点担心地说道。厚朴担心的语气从电话一头听,完全就是个小孩的声音。
“现在几点了?”我问。
“快11点了,你现在在哪?”
“广场这边。”
“在干嘛?”
“躺在草坪上看别人放孔明灯。”
电话那头传来他扬起嘴角的轻微的笑声,他问:“一个人吗?”
“嗯。”
又彼此沉默了一阵,这次比前一次还要久一点。电话那头略微嘈杂的声响,让我想到摩西摩西可能已经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噜,野菊花还在玩游戏。我正准备挂断电话,但我又觉得这通电话打得很莫名奇妙。我起初为什么想到给他打电话?这时天空有了下雨的迹象,牛毛一样,落在大理石上便无处可寻。于是在彼此静默十几秒后,我突然开口说:“天空好像下雨了,你要出来吗?”
在等厚朴的空当,细雨已经微微润湿了地面,大理石在白天积上的一层灰被拭去,青草也变得更加翠绿,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泥土的清香。我从草坪上起身,走到一个由玻璃制成的穹顶——上面蔓着些正要脱去叶子的紫藤萝——的长廊下躲雨。这条长廊就在广场的入口处,绝大部分开在它身上的花已经凋谢。广场上的一群学生也已经散了。雨中什么也没有,只有越来越光滑的花岗岩和宛如刚喷上漆的木椅,颀长的路灯在上面顾影自怜。远处镇上来往的车辆声渐行渐远。这是夜变深的迹象,秋雨让这个过程变清晰了。
我看着这些,更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独。当厚朴撑着伞,离广场有一段距离,在两个草坪之间的水泥路上走过来时,我认出他来。或许从在药铺遇见的那天他走路的姿态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至于为什么,我后来想了想,将它概括为那是练过太极的人下盘有力的走路方式,一眼就可以把他从人群中认出。他走到了路口,我叫了声“厚朴”。当他走进长廊,走进我的视野的时候,那个记忆中的侧脸再一次生动地被刻画出。我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想要冲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我自己也一无所知。在拒绝一个女人之后,这种渴望变得非常强烈。我并不是想拥抱厚朴,而只是想抱着一个没有□□的身体。就像除非这样才能证明那种拒绝本身就是无能为力的表现,是出于无奈。而且,唯有这样才能将那种不安感消除。
厚朴把雨伞合上,我上前去抱住他。对我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厚朴先是表现出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他把手放在我后背,配合着我。他从我的肩上闻到了阿苏留下的味道。那是阵呕吐物遗留下的恶臭,我自己都能闻得到。所以,他肯定猜到了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问:“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长吁出来,仿佛心中一团郁结的闷闷不快终于被这一拥抱化开了。我松开厚朴,在长廊边上的石凳上坐下。厚朴靠在石柱上看着我。在回答他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跟他解释清楚这个拥抱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绞尽脑汁发现无论我开口做出什么样的解释都会让这件本身与感情无关的事情变得极为复杂。我想了想说:“不好意思,刚才这样介意吗?”
他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我跟他说奶茶店聚餐的事。刚才送阿苏回去,她在我背上吐了。
“所以这么郁闷?”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他从石柱边上走过来,定睛看着我。
“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就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那你用肢体来表达。”他忍不住笑着说。今晚,他的情绪很欢快,和那些在街区过节的所有人一样洋溢着节日该有的幸福。
我问:“有那么好笑吗?”
他说:“既然说不出口那就算了,不过你叫我出来就只是想抱我一下吗?”
“不是,只是刚才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心里——怎么说,就是变得很低沉,产生了一些疑问,而且找不到答案。所以想找个人聊聊,给你打了电话。但是没想到你真的出来了。”
厚朴点点头,像是听明白了,说:“如果我没出来呢?你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吗?”
“这个没想过,给你打电话的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