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与兔(3)(1 / 2)
宝髻点点头,笑得傻乎乎的。
她抱着兔子一刻也不肯撒手,跳上背,还将兔子暂时放在李稹脖颈上,待她趴舒服了,便一只手抱着兔子,一只手环着他脖颈。
李稹背着宝髻,一步一个脚印,踩响了一地枯枝。宝髻又哼起曲儿。
是教坊的名曲浣溪沙。
陛下酷爱歌舞俗乐,置内教坊于蓬莱宫侧,又立左右教坊于光宅、永乐二坊。平日宫宴皆用教坊俗乐。耳濡目染,宝髻也喜欢这些,一来二去学了几句,哼起来倒也似珠玉落盘,脆生生的倒也好听。
宝髻哼哼两句,跟在李稹脚边的小毛团子便要迎合几声,也嗷呜嗷呜地叫唤两声。
宝髻捂嘴笑了几声,对李稹道:“稹哥哥你听,小狐狸崽子成精啦!”
李稹也轻轻笑了一声。
宝髻又自顾自道:“它是不是只母狐狸呀……像戏文里唱的那样,这只狐狸成了精,以为你箭下留情,便想着要跟着你,以身相许呐!”
“啧啧啧……真是好一出美男救狐狸的戏码呀!”
宝髻愈想愈觉得是这样的,趴在李稹肩头,嘴上就没消停过。
李稹便笑意吟吟地听着。
可其实他并没有这么轻松,陪他多年的马或许已经往生极乐了。心中虽万般不舍,但也只能作罢。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它。
背上的宝髻突然消停下来,他虽觉得有些怪异,但未言语,不过须臾便能感觉到颈下湿漉漉一片。
莫不是宝髻睡着了?
他温声道:“永乐?你流口水了。”
语调平稳,像是在陈述事实。
宝髻一张小脸骤红,磕磕巴巴道:“那啥……稹哥哥,不是我。是这野兔,它……”顿了顿道:“嗯嗯嗯……你懂的!”
李稹忽然反应过来,俊脸涨红。
不知是被宝髻气的,还是被兔子气的。
“罗宝髻!”
声音里竟有些气急败坏。
“哟!”宝髻趴在他背上一个劲揶揄,“稹哥哥你这是生气啦?让我想想自幼时起你这是第几次生气呢……第三次?”
她反问一句,李稹却不觉得气了。
两个脾性想和的人,一个愿意开玩笑,一个也愿意为了她的玩笑敛去一切不美好。
就仿佛是天作之合。
见李稹不再答话,宝髻便有些急:“稹哥哥不要生气啦,我离得最近我都没有嫌弃呐……”
李稹淡淡道:“嗯,湿了背的又不是你。”
宝髻反应过来,迎合他:“哎呀,顶多就是臭烘烘一点点啦。那我帮你沐浴,把你洗得香喷喷的,可好?”
“不要。”
仿佛有些颤抖。
宝髻捂嘴偷笑。只隔着男女大防这一点,稹哥哥也不会同意,不然她也不会这般说了。
“稹哥哥?”宝髻小声呢喃着。
“嗯,我在。”
回答她的还是淡淡的声音,仿佛这样无起无伏的语调天生就该属于他一般,从他的口里飘出来,总会叫人安心。
宝髻深吸一口气,轻轻地笑:“我知道你没有生气。”
“你知道便好。”
这个回答,宝髻听了无数次。可每一次,都会让人觉得安心。
她也早便预料到这个回答,预料到这个结果,一切都是意料之中,虽然无趣,却很开心。
仿佛能模模糊糊地明白——她的身边有一个人,一直这样包容着她,教导着她,同她一起成长着。
“稹哥哥。”宝髻叹息一声,“你能不能不走啊!像我这样蠢笨的孩子,等过几年,我会忘记你的。”
李稹忽然顿住。
这句再平淡不过的话,如今却仿佛一把匕首,刺穿人心。那颗跳动的心,痛得满地打滚。
他无话可说了。
他的永乐什么都不懂,她什么都不懂。
这条通往营帐的路仿佛是通向人间地狱,每走一步,便愈发觉得深陷一步,心里也会痛一分。
宝髻不再言语了,静静地抱着脏兮兮的兔子,看着李稹脚边绕来绕去的狐狸,总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
“小狐狸,你是不是能听懂什么?”
“嗷呜!”
它激动地在原地蹦来跳去。
宝髻万分讶异,又开始对小白团子喋喋不休。
李稹抬眸,已远远能见到聚在一起的一群人了,大约是在评论箭术。
远远有个小黄门看过来,转身就跑:“长公主!长公主!县主回来了!”
宝髻气鼓鼓地嘟囔:“哼!这回又要挨打了。”
“不怕,我在。”
李稹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