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兰伯特·费尔多是个omega，他是第七星区的omega。

作为第七星区的omega，他对于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正确的认知：他知道十大星区，但并不知道以目前的科技水平，第一星区和第十星区并不在星际联邦的版图之内；他知道新历元年是1028年以前，但是这中间和之前的历史、星区的现状和未来对他来说只是模糊的概念；他知道自己是个omega，但关于前五区七八岁的小孩子都知道的alpha、beta和omega三个性别常识一无所知。

兰伯特不是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知道在第七区需要知道的最浅显的道理，第七星区是公认的战区，一切战争的场地都被搬移到了第七区的非资源星和非宜居星上。这里很危险，即使是兰伯特出生的这个小矿星，也每时每刻面临着普通的和会瞬间毁掉整个星球的轰炸的威胁。

在这样的环境里出生和长大的兰伯特不会像前五区的孩子们那样在星际网上无病呻吟，事实上，兰伯特并不知道星际网的存在，也没有统一的联邦账号。在一千年以前，分化出abo三个性别的人们已经宣称十大星区的人类达到了绝对平等的境界，一千年后的现在，能为一块完整的黑面包热泪盈眶的兰伯特连“平权”这个概念都不知道。

兰伯特所知道的最有深度的一句话是镇医院一个漂亮的beta护士告诉他的——“人的一生有很多标志性的第一次。”

这句话就像是一块漂亮的小点心，让依旧小孩子心性的兰伯特舔了又舔，不舍得一口吞掉。

兰伯特在鲜少有的闲暇的时候，会扳着指头数他人生里重要的“第一次”。

兰伯特五岁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其他星区的人。那是一群来战区参观的游客，穿着精致的、只能偶尔在镇中心广场屏幕上广告里看到的衣服，站在隔离的观光车里，像是在观赏什么稀奇动物，也像是在成为被观赏的稀奇动物。

还没有被汹涌的omega信息素烧坏脑子的兰伯特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童话里皇帝的新装，也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兰伯特的精神支柱。

在这一天，年幼的omega发现，前五区那些幸福的人们额头上面并没有第三只通天的眼睛，手中也没有粘着神明的权杖。在那些新奇衣服之下，他们和第七区在晚上掐着腰发出笑闹声的揽客的阿姨以及把她们带进小黑房子里的叔叔和爷爷们没有什么两样。

明明都是同样的脸庞。

之后的那些“第一次”就没有这么愉快了。

七岁的时候兰伯特第一次被beta爸爸杰克抛弃。那个早晨，他的另一个beta爸爸瓦里在得知了伴侣要离开的消息后没有哭闹，只是像每天工作前和杰克告别那样挥了挥手，钻进了漆黑的矿洞，为自己和被留了下来的小omega赚取够这一天吃的黑面包。

八岁的时候，兰伯特第一次因为轰炸被迫躲进不怎么结实的防空洞里。那一次轰炸让兰伯特失去了一颗摇摇欲坠的乳牙，在他右肩上留下了一个永久的伤疤。

一个人艰难地养育着娇气omega的瓦里爸爸曾以为兰伯特会悄悄地消逝在那个充满了臭味、哭闹声以及细菌病毒的防空洞里。可第七区的人显然不是脆弱的明珠，而是怎么都扯不断根茎的野草，兰伯特在发了两天烧之后活了下来，继续每天眼巴巴地在他们的小棚子里，一边做杂活一边等爸爸回家。

十五岁的时候，兰伯特第一次被邻居阿姨从黑暗的小巷子里救下来，那之后他还是照常走夜路，只是随身带上了一把估计没有什么用处的、还没有开刃的、生满了锈的餐刀。

兰伯特一直知道世界是个残忍的地方，但现在，这种残忍第一次直直地砸到了兰伯特的头上。

兰伯特的爸爸瓦里工作的黑石矿本来就不是个很结实的地方，即使是个结实的地方，也禁不住经年累月的轰炸。这是战区不好的地方，本来就危险的地方因为战争的波及变得更加地危险。

在第七区，矿工是一个高危的职业，死神随时都准备揭开面纱吻遍黑暗矿洞里廉价的生命。兰伯特明白这一点，但他无法接受这位残忍女神的翅膀尖扫到他的瓦里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