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我在自言自语(1 / 1)
当我诉说到嗓子发不出声音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倾吐自己的一切了,我眼睛肿胀,喉咙刺痛,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犹如满地狼藉的居室,被风卷走了一切,空荡荡的,但却分外轻松。
安先生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他的动作轻柔,好似对待什么小动物一样。他倒了热水给我,又去洗手间弄了热毛巾,把毛巾叠好放在我糟成一团的脸上。
温热的柔软毛巾遮住了我的视线,我听到他说:“如果你在十七岁死去了,那不就遇不到我了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我认识的可是现在的你啊。不成长的话,我们又如何相遇呢?”
我的声音从毛巾里闷闷地传出来:“可是我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啊。”
安先生好像在我身边坐下了,他在我身侧说:“陆子林,你很好。虽然你现在要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是你很勇敢啊,你没有因为不喜欢就不去做。你勇敢地担起了责任,你虽然没什么钱,但你始终没有向家里索取,始终自食其力不是么?你还记得要给我买圣诞礼物,还知道不欠我人情,至少你没有摆出一副‘我受伤了所以全世界都应该让着我’的样子。”
他的叙说平和安静,像夕阳下被映成金色的潺潺流水:“至始至终,你坚强,独立,认真地对待生活。不沉迷于自怨自艾,也不因为自己的伤痛就忽视周围的事物。也许正如你自己所说,你卑微,懦弱,但你诚实面对了自己。我觉得你很好,作为十九岁的你,你做得足够好了。”
毛巾遮住了我的险,明明该干涸的泪水又忍不住流出来,在生活中麻木已久,我都已经忘记,我才十九岁了。
为什么安渚要这样对我啊,在寒冷中踽踽独行的人不害怕暴风雪,他们只会害怕阳光,因为接受过如此浓厚的温暖,就难以再回去独自面对冰冷了。
我沉醉在这样柔和的气氛中,就想听他多肯定我,多鼓励我,多表场我。
我用毛巾擦干净脸,我说:“你不会是在哄小孩吧。”
安渚笑了:“我从头到尾都是把你看作一个与我平等的,独立的,自尊心还很强的个体,在与你交流。因为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所以需要与人交流,你是我的朋友,我愿意倾听你。”
我说:“你对每个朋友都这样么?亲自去夜店抓人,带回你家,听一大堆无聊又丧气的话。”
安先生起身,走到厨房,他突然说:“你累了么?”
我没有说话,他接着说:“哭了这么久,你应该累了,快睡着了。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都是自言自语。”
我抓过一只迅猛龙玩偶抱住,所以安先生家的沙发上为什么会有这样违和的东西啊。
安渚在厨房烧水,隔着玻璃门,他的声音听起来模糊而遥远:“我家世代从商,我父母都是优秀的商人,在他们的领域做得风生水起。我的人生也已经被规划好了,我以为我的命运会在轨道上正确前行,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不满,我觉得他们的规划睿智而理性,我完全可以接受,甚至庆幸在人生路上有先辈们的指导,让我避免走不必要的弯路。”
“但是三年前,我和他们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