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2 / 2)
他突然拖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狂笑道:“所以你们的帮助,就是把我封在家里的如霜的身体糟蹋成了灰?还是在我不断实验,积攒经验和样本的时候,带着人把我的怨灵打得灰飞烟灭?”
梁樨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
顾千山却更来劲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让你们帮忙,能帮多少?转灵术,不需要多高的灵力就可以实施,可转灵的后果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就是像我一样,承受这过程中灵体的痛苦,他们可能会成为怨灵,这怨气只能由施术者承担……”
他说着说着,眼里突然有了神采,他看向面前的两人,眼里有了奇异的神色,他的目光里透出了了几分醍醐灌顶的色彩,像是被一个问题困扰了太久,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顾千山喃喃道:“但只要灵力充足,就可以依靠灵力,化解这些怨气……哈哈哈,你们不是要帮我吗?如霜的身体没了,她的魂魄还在我身边……就在我怀里,我把她用玻璃瓶装得好好的……”
季鸣杨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异样,二话不说,拉着梁樨的胳膊连连后退。
在他余光所及之处,几簇黑气正借着照不到光的阴暗角落飞快地生长。顾千山在这间小小的仓库里与怨气共存了好几个月,他恐怕已经与它们同化了,这地方再待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你们躲什么?为什么要往后退?不是说兄弟吗?不是要帮我吗?”
顾千山站在原地,周身的黑气却突然化成了一道道利刃,搅动起空气中所有腥臭的气息,带着角落里早已成型的怨灵冲着两人扑来。
梁樨一个侧身,刚躲开扑倒眼前的怨灵,又跟从角落里窜出的黑气打了个正脸,他举起手中的旄节,刚打散一个,立刻又生出了另一个,这地方仿佛有取之不竭的怨气,无论他们怎么奋力洗刷,总会立刻再生出一个!
眼看着两人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周围的黑气越来越重,季鸣杨将所有的灵力都集中起来,朝着身后挡住铁门的最坚实的那块黑云发起了进攻。淡蓝的光晕凝聚成团,化为了利剑,刺破层层黑雾,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季鸣杨抬起腿,一脚踹开这锈迹斑斑的铁门,爆发出炸雷一般的轰鸣声。
与其同时,梁樨的领口一紧,视野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就已经被高高抛起,耳旁的风声短暂却凌厉,他感觉自己的脊背撞到了什么,等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仰面朝着的,是满载着星星的深蓝的天。
他赶忙从草地上爬起来,眼前的门早已紧闭,他是怎么出来的……是谁把他扔出来的?
小季!
梁樨飞快地扑向了面前的铁门,拉不开。
他将所有的力气凝聚在拳头上,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着,他恨不能靠自己这双手,将自己那过命的兄弟从这牢笼里拯救出来。他们两个人尚且应付不了,更不要说季鸣杨一个人,他就算再有天分,再勤奋苦练,也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而已。
“咣”,梁樨的拳头将锈蚀的门板砸出了凹陷。
他的关节处沾上了血腥,砸不动,那就用脚,他狠狠踹向了铁门,大门震颤,落下簌簌的红屑。
他拳打脚踢,他嘶吼着,他不断呼唤着季鸣杨的名字,可门的那边什么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呼救,痛楚,甚至呐喊……全都没有。那里寂静得就像是一座墓园,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仿佛从没有人在这门后存活过。
梁樨往后退了两步,他的眼睛是模糊的,在这吃人的仓库面前,他甚至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连维持心脏的跳动都格外吃力。他的眼里,脑袋里,全都是季鸣杨那死皮赖脸,跟他侃天侃地的模样。
他还有个孩子。
梁樨吸了口气,转身就跑。他得回去,得回去找人求救,季鸣杨不能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死。那个春夜里,梁樨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以他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所有他能求救的基站。
他带着人回来了。
仓库的大门虚掩着,没有锁。他发疯似的将大门拉开,让所有手电聚成一道光,着凉了那灰暗的水泥地。
地上什么都没有。
唯独仓库的正中央,留下了一滩温热的血水。
梁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捂住嘴,颤抖着,让眼里的泉涌挡住眼前这残忍的景象。耳旁有什么声音,从遥远到不能再遥远的天边传来,模糊而真切。
——“梁哥,你看我给你闺女买的,好不好看?”
——“哎呀,嫂子都没嫌我,你倒嫌弃我了,你还是不是兄弟!”
——“梁哥,多来两张啊,洗出来也能挑张好看的,明天我去买个新相册,以后晨晨会说话了,会走路了,也让你过来替我们一家人拍照!”
……
那个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年轻人,笑得灿烂无比:“行啦,真羡慕你,有我这么好的兄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