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这他妈……”何云起心里一惊，忍不住爆出了一句脏话，刚刚还是四楼，现在怎么看都是四楼的无限平方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阳台外的晾晒杆爬满了陈年铁锈，手掌随意剐蹭一下都会让锈渣不断的下落，可何云起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就在他一边躲着他不断下落的铁屑想要重新攀着这摇摇欲坠的架子爬回去时，四楼破碎的窗户里缓慢的探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黑色的发丝，惨白的面庞，脸上两个带血的窟窿里嵌着混浊的眼球，灰白的眼白占据了眼眶所有的缝隙，甚至没给留下一丝的黑色。而这样一双看不出任何活气的眼睛，镶在了一张布满皲裂的灰色的脸上。它的脸很长很长，下巴就像一个楔子，此刻正搭在窗沿上，与正下方吊着的奋力挣扎的何云起相望。

然后它皱起的鼻子下方的裂缝扩大了，露出了一个大概可以称为笑容的弧度。那个弧度清晰的映在了何云起瞪大的眼睛里，那一刻，他的呼吸随着这东西裂开的嘴一同定格了，心跳的轰鸣声像海浪一样翻涌而上，在鼓膜里聒噪的回响着，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何云起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怎么办，怎么办？松手吗，下面是万丈深渊，就算那深渊是幻影，从四楼松手落下去，不死也得半残，更不要说这地盘就是它的，如果不松手，爬上去呢？

他再一次抬起了头，可这一次，那东西的脸已经与他近在咫尺。人的最小有效视距是十厘米，十厘米之内，再清晰的东西都会变得模糊，而此时它皴裂脱皮的，散着森森死气的灰白面孔，穿过了布满锈迹的晾晒杆，稳稳地停在了离何云起的眼睛十厘米的地方。杂草似的毛发被风拍乱，一丝丝的挂在它脸上的裂纹里，没了黑色的瞳孔竟然闪出一丝喜悦的光，被皴裂包围的嘴缝已经咧到了耳朵，距离太近，何云起就是不想看清也不得不看清，那嘴里枯黄变型的牙齿和比牙齿还大的齿缝，令人窒息的腐臭味正冲他扑来。

你他妈还想用口臭把人熏下去不成？！

何云起内心莫名火起，长得恶心就算了，手段比长相还恶心，他尽力别过头去躲开离他越来越近的那张脸，手心紧贴的长杆坑坑洼洼直硌手，可下一秒，那东西却连硌手的权利都不打算提供给他了，一阵沙哑的“咔咔”传到了何云起的耳朵里，他用余光敏锐的捕捉到，长杆两边连接着墙体的那两根苍老的支撑杆已经承受不住，而且极有默契的同时断裂了。

“不好！”

随着断裂声传来，何云起的身体随着手中铁杆的弯折而急速的下坠，他的手掌早就已经抓得生疼，被这么一坠差点扯不住，浑身的血液再一次充到了脑袋里，耳旁全是嗡嗡的鸣响，唯一能让他苟且偷生的晾晒杆没了支撑，恐怕没办法再支撑他的体重了。

“跳吧……”脑海里一个声音不断催促着——“跳下去，没准能活，没准可以逃走，别管那个该死的小鬼了……”

该死？何云起瞬间明白了这声音的来源，这鬼东西是想像当初蛊惑梁天一样，把这些鬼话往人脑袋里塞。他抬起头，逆着狂风和阴冷的死气，狠狠地瞪了一眼与他近在咫尺的恶灵，咂咂干燥的嘴唇使劲呸了一声：“滚！”

“跳下来！”什么声音再一次传来，夹杂在狂风一般的耳鸣里，何云起暴躁的一抬头冲着脑门上的鬼脸怒吼道：“你屁话怎么这么多！我活了二十六年就没见过你这么……”

“跳下来！我接着你！”

这声音并不遥远，确切的说应该是很近，何云起的因为紧张和恐惧的耳鸣被这两句话瞬间冲散了，那声音很熟悉，是季晨的声音！他赶忙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季晨还能说话，至少证明了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他落到了什么地方。

“跳下来！三楼的阳台，我接着你！我一定能接住你！”季晨的声音忽远忽近，在狂风和冷气中听得格外模糊，但他话里的词却一字不落的传入了何云起的耳朵里，楼下，三楼……何云起猛地低下头，脚下依旧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没有阳台，更没有季晨的半点影子。

可脆弱的横杆已经等不了他细想了，风声中夹杂着横杆承受不住重量而断裂的脆响，何云起心一横，趁着还能借一把手上的力，他不顾手心被铁锈剐蹭的疼痛，腰上用劲，像还在读书时荡过操场上的攀爬架那样，一咬牙一闭眼，将自己的身体冲着三楼那个他看不见的阳台狠狠地甩了出去。

那一刻，他的大脑彻底空白。

小说和恐怖片里惯用的走马灯镜头居然在他的脑海中真实重现了出来，无奈这二十多年的时间太短，根本就没剩下多少能回忆起来的东西，仔细想想，来不及去的地方，来不及做的事，都太多太多太多，如果说是遗憾的话……

坠落的瞬间，大脑其实容不下太多的思考，所有的记忆翻滚着流向了最终的画面，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什么，就狠狠地砸在了一个说不上是软还是硬的东西上，惊得他赶紧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