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1 / 2）

山下集市人来人往，一派热闹祥和，依离皎掐着时辰，是以并未分心去四处晃荡，径直就往那戏楼去。

戏楼是一早就定下的，又因依离皎是常客且出手阔绰，所以老板十分贴心，早早就派了伙计在门口候着，伙计也都是眼尖的，一瞧见依离皎的身影，便殷勤地迎了上来：“依公子，您来了，楼里早已清好场了，就等着您上座了。”

是了，依离皎刚刚下山的路上就给自己变了个男儿身，至于这其中缘由还有些久远。

那时她第一次下山，极其不懂水的穿了一身裙装，正被街头小吃的香气勾得振奋又迷离，迎面就撞进了一片醉人酒气里，待抬起头时就看见一张面带桃花眼含情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架势差点就让依离皎怀疑，下山时无意中用了什么术法把自己变成了一碟盘中餐，以至于引得这厮这般如饥似渴。

正暗自一边愧疚一边琢磨着如何变回来，就觉得鼻间酒气愈浓，待她皱着眉头回过神时，一只细白爪子就已经探至身前。

依离皎估摸着，还差一指宽，这厮便要开膳了，正迟疑着要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动个法术时，一柄玄青色剑鞘就已经将那细白手腕挑开了一丈远。

依离皎抬头看着身前的雾白色背影，朦胧药香即刻取代了先前的刺鼻酒气，桃花脸似乎被恼得清醒了些，骂骂嚷嚷好一阵，她却一句都没听见，只盯着眼前这一片雾白发愣，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安静下来，雾白色身影缓缓转过来。

奇怪的是，回忆至此，依离皎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转过来后的那张脸是何模样，隐约也记得那人说了些什么，却一丝一毫的印象也没了，就连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那到底是何人，她依旧全然不知，仿若只是一个强插入脑海的断了片的梦。

不过依离皎如今对回忆倒是很看的开，若真是极其要紧的事，必然能再想得起，极其要紧的人，必然也能再相遇，若真的就此消去仅一面之缘，那倒也无需痴缠了，珍惜眼下才是真。

后来依离皎才晓得，原来当时自己是被浪荡子盯上了，差点就被揩了油去，还好仗义之士路见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才护了她一回。

至于那恩人的模样，她觉着，大抵是那张脸长得太丑，所以她自动在脑子里抹去了，只留着背影，可供无限遐想。

依离皎在众妖的吹捧下自认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一向都善于吸取教训，所以自那以后她下山都是要化个男儿身的，省去那些麻烦事。

桌子上一应茶水点心俱全，依离皎掀开衣摆坐下，刚抓了一捧瓜子，纯黑瓜皮刚递到嘴边，就听见外面响起小二略不和气的声音：“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今儿个我们的戏楼已经被包下了。”

“看个戏而已，为何还要独自占个场子，我们能出双倍价钱。”说话的是一身青色衣衫，模样瞧着还有些清秀稚气。

依离皎探了个脑袋往外瞧，一身褐色褂衫的班主便躬了身行至她眼前，奉上册子：“依公子今儿个想看什么戏？”

依离皎扫了一眼册子上的繁杂名目，又望着门外那一角银白，一把瓜仁在口里嚼得嘣脆：“外面是怎么了？”

班主抬了抬眼皮，笑得很是真诚：“想来是外地的生人，不大懂规矩，依公子不必忧心，您既已包了场，便只管好好看戏，小老儿定不会让旁人扰了您的性质。”

刚一说完，班主便换了脸色，侧过身朝门外扯开嗓子：“三子……”

“等等。”依离皎挥手拦下了他的话。

她一开始包这一整个戏楼只是为了给凝烟烘一个氛围，如今凝烟既然不来了，她一人也无聊，索性起身往门口去。

班主口中那三子人长得精瘦却是个厉害的，一人横在门前，生生拦住了去路，面上倒还笑得恭敬：“二位客官实在抱歉，今日……”

依离皎反着扇柄轻点了点他的背，三子这才回过头来，朝他拘了个礼。依离皎摇摇头，用扇面在鼻间拍了拍，先前说话的青衫少年顿了顿，遂又挺起胸膛，十分有气势。

依离皎并不细看他，反倒对他身边人有些兴致，那男子受了依离皎的目光也不避让，墨眉下一双冷眸扫过来，刺得依离皎通体一个激灵，当真是又高又冷。

青衫少年倒是先沉不住气了，直插了腰嚷嚷：“你老盯着我家师……公子做什么，一点礼数也不知道，有几个……”

身前男子挥手挡住了他，语气听着有些冷，面上却瞧不出什么情绪：“凌筠，休得无礼。”

依离皎自有记忆起已经看了百来次春去秋来，失忆前更是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年头，虽顶着一副少女面孔，内里没准是个千年老山妖也未可知，是以完全不将他这小孩子赌气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