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围剿(04)(2 / 2)
“就随便走走,露台、操场、室**击馆,哪儿都行。”
“我去拿件衣服。”花崇道:“外面风有点大。”
柳至秦独自下楼,几分钟后看到花崇从楼里出来,已经披上厚外套,手里还拧了一件。
“穿着。”花崇把衣服抛过来,“别骨折还没好,又给吹感冒,病上加病。”
柳至秦接过衣服,正要穿,花崇又说:“等等,你那手……”
“穿衣服没问题,碰不着。”
“还是我来吧。”花崇又将衣服拿了过来,抖了两下,帮他穿上。
“谢谢。”
“别老是跟我说谢。哪来那么多客气。”
柳至秦停下脚步,突然正色道:“是你老是跟我客气。”
“嗯?”花崇转身,眉心微皱起来。
“花队,你心里在担心什么,却不愿意让我帮你分担。”柳至秦站在原地,语气似乎和平日没有什么分别,却又似乎有很大分别。
花崇心口一沉,别开眼,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应。
他知道柳至秦指的是什么。
昨天夜里,柳至秦突然问他是不是有心事,他当然不可能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得随便闲扯了几句敷衍过去,然后关灯睡觉,却半天都没睡着。
旁边的病床上时不时传来翻身的响动,显然柳至秦也没睡着,不知是因为手指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想开灯看看柳至秦的情况,却又不敢动,怕再次被问是不是有心事。
如此一动不动地躺着装睡,过了许久才睡着,但睡着也不停做梦,半梦半醒。一会儿梦到中型货车撞过来的时候,自己没能及时避开,摩托先是被货车撞飞,然后被卷入车底,梦里似乎感觉不到什么痛感,他却知道,自己被碾成了一滩血淋淋的肉酱;一会儿梦到在西北执行反恐任务的时候,自己身边站着的都是已经逝去的队友,他们面容清晰,犹是活着时的模样,可画面一转,那些年轻的生命就在硝烟中化为灰烬。
清晨,护士进来量血压量体温换药,他被吵醒,只觉得特别累,像根本没有睡过一般。柳至秦似乎也没有睡好,眼神略显呆滞。
他心里有些好笑,因为“呆滞”这种神情,还是头一回出现在柳至秦脸上。
可笑完了又感到些许心痛。
柳至秦肯定没睡好,十指连心,手指受伤可得痛上一阵子。
回到市局后,他顾及柳至秦的伤,连忙撕好油条,泡在瘦肉粥里,招呼柳至秦来吃,可见人家拿起勺子,心里又被矛盾填满。
这样不对,不能这样。
自己周围危机四伏,与柳至秦接触越多,就越有可能将柳至秦拉入深渊。
是自己放不下当年的事,一根筋想查个水落石出,和柳至秦没有任何关系。
为无关者着想,当然应该逐渐疏远,而不是继续靠近。
即便自己已经对对方动了心。
喜欢这种事,从来不是生命里的必需品。
“花队,你又是这种表情。”柳至秦叹气。
花崇回过神,有些不安,“我什么表情?”
柳至秦看着他,喉结滑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仍在犹豫。
花崇趁机夺回主动权,“你这又是什么表情?你说我心里有事,你心里难道就没事?”
他说这话并非质问,也并非将柳至秦的军,只是想赶紧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但柳至秦抿着的唇却动了动,几秒后道:“对,我心里的确有事。”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花崇愣了愣,“你……”
“我昨晚一直没有睡着,想了很多事,关于你,也关于我。”柳至秦说得很慢:“还关于我们共同认识的人。”
“沈寻和乐然?”花崇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二人。
柳至秦摇头,“不是。另外的人。”
谁?花崇想,陈争、曲值、张贸、徐戡、肖诚心?
似乎都不对。
“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公安部信息战小组,偏要跑到洛城来。”柳至秦说。
“你说你犯了事。”
柳至秦直截了当道:“我骗了你。”
花崇目光一紧,“骗我?”
“不止你一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来洛城的真正原因。”
花崇感到自己的额角正跳得厉害。
柳至秦很久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看在旁人眼中,就像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一般。
“你的目的是什么?”再开口时,花崇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冷。
柳至秦看了他好一会儿,答非所问:“二娃已经独自在家待了一天了。”
花崇听出了他的意思——我们回家再说。
?
从市局回画景小区,花崇开的是陈争的车,后面还默默跟了辆特警支队的车。
他这次出事,算是把两边的队长都惊动了。
路上,柳至秦罕见地没有说话,气氛紧张又带着几分尴尬。花崇心中烦闷,好几次险些超速。
二娃一天没人理,门一开就冲了出来,兴奋地围着柳至秦转圈,尾巴摇个不停,完全不把柳至秦当外人。花崇提着袋装狗粮,给空落落的碗满上,又换了饮用水,一切收拾妥当,才转向柳至秦。
大约是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二娃竖着耳朵左看右看,然后“嗷呜”一声,识时务地躲进自己的棉房子里,只露了一条尾巴出来。
柳至秦道:“咱们当了这么久的邻居,从来都是我到你家里来。你还没有去过我家吧?”
花崇不含糊,拿起放在鞋柜上的钥匙,“现在走?”
“你不担心吗?”柳至秦问。
“担心什么?”花崇反问。
柳至秦似是欲言又止,“没什么。不担心就走吧,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画景小区按户型不同分了好几个单元区,柳至秦租住的房子比花崇的稍小,里面打扫得很干净,整个客厅除了基础摆设,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
“坐吧。”柳至秦指了指沙发,“我去烧壶水。”
花崇没有催,却也没有落座,站在客厅靠近厨房的位置,目光没有从柳至秦身上挪开。
柳至秦接了大半壶水,转身就看到花崇正在看自己。
“花队……”
“继续烧啊。这是你家,我又不会吃了你。”
柳至秦将透明水壶放在底座上,一按下开关,壶里的水就开始发出“呼呼”声响。
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冲淡了弥漫在空气里的某种紧绷感。
柳至秦靠在案台边,眼神深不见底,终于开口问道:“花队,当年你去西北莎城反恐,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花崇表面平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陈队说拟了一个名单,但名单上的人‘只’对你、‘最先’对你动手的可能性不大。”柳至秦说:“这些人都是你在洛城、函省可能开罪过的人。但西北呢?陈队不了解你在西北时的情况。如果排除名单上的人,想要对你动手的有没有可能是你在莎城惹到的人?”
花崇警惕地拧紧眉。
“盘踞在莎城的是涉恐组织,他们有多残忍,你比我更清楚。监控里有个一闪而过的画面,你肯定注意到了——冲向弯道的时候,黄才华表情狰狞,那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情。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涉恐组织控制了。”柳至秦压了压唇角,停顿片刻,“我其实早就该问你关于莎城的事,但因为某个顾虑,一直难以开口。经过昨天的事,我想了一晚上……”
电水壶烧水很快,水沸腾的声音越来越大,竟是将柳至秦的声音覆盖了下去,接着“啪”一声响,水烧好了。
柳至秦拿来两个杯子,将开水倒进去。
花崇看着他的背影,“你离开信息战小组,是想知道莎城的事?”
柳至秦转身,“花队,你还记得安择吗?”
花崇脑子陡然一麻,冷声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