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最终周末的晚上秦定还是出门了。同组组长、人称知心阿姨的中年女同事约他聚餐，说是小组里刚来了新人，借着欢迎新人的由头大家一起出去放松放松。秦定本来不怎么乐意参加这类下班后的聚餐，但时间正巧是他约成风却被拒绝的时间段。一念之差，鬼使神差地他就答应下来了。

在家待着太空闲了，心思就多。干脆出去闹腾一下，快点过了周末，下周的工作日就能见到成风了。

秦定一半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准时出现在了江南区一家话题度沸腾的烤肉店里。结果他想象中不醉不归、抱团高歌的画面样样都成了幻影，同组的人一个也没见着，在店里等着他的只有一个别组的女生。这个女生和他同期进了教育机构，在公司见过面但是从来没说过话。秦定这会儿只能想起来人家名字好像叫安幼恩。

无声地叹了口气，秦定一秒领会了这个套路。

他拉开安幼恩对面的椅子坐下，礼貌地笑了笑，用韩语打了招呼，没想到人家却和他说起中文来。

“秦老师，晚上好。”安幼恩是典型的韩国妹妹，眼下卧蚕用高光打得晶晶亮，一笑便是一对桃花笑眼。她的中文带着韩国口音，但说得并不拗口，像是用心练习过的。

秦定愣了几秒，问道：“你会说中文？”

“我业余时间在自学的，一直想向你请教，但是……又不好意思。”安幼恩腼腆地拨了下垂在肩头的头发，“组长是想…是帮我，邀请你。害怕你不来骗你的。秦老师，你不要生气。”

原来是这样。

不管是不是借口，但总比一上来就喊他欧巴然后尬聊她也是被放鸽子之类的一眼即能识破的谎话要好上十倍。

秦定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个理由。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又自谦地各自表达了一番语言学习能力不好后两人达成了一个共识，秦定说韩语、安幼恩说中文，说得不对的地方随时纠正。然后说管说，吃也没落下。几瓶真露一上桌，安幼恩显然比刚开始放得开些，中文说着说着竟然带了些大西北口音，秦定被逗得憋不住笑。

“我觉得学生的作业不能太多布置。”安幼恩一本正经地措辞。

聊到工作上的话题，秦定笑了下矫正道：“不能布置太多。中文的动词一定是放在前面，语序不一样。”如果单纯把安幼恩看成是一个学中文的学生，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会让他回想起以前宇环三班的女孩子们，带着学生的天真朝气同时又有股向上的劲儿。

安幼恩认真地点头，拿起手机在记事本上快速记下来。

秦定打趣地看着她，余光瞥到窗外有人影晃动。他和安幼恩这一桌在门店的里侧，并不靠窗，他又靠着墙，座位很不起眼。可他看窗外的视角却很好。这家店是新晋网红店，饭点必然排长队，这会儿外面也已经大排长龙，有从店门口一路排到隔壁街区的势头。他只是随便一望，视线却定住了。

成风就站在店门口。他不是一个人，有个个子娇小的女孩子亲热地挽着他。女孩对他说话的时候稍稍踮起脚，成风也弯了一点腰听她说话，说了几句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秦定心里的鼓面似乎从一面传统的鼓忽然摇身一变换成了整套的架子鼓，咚咚咚得敲个没完，敲得他不由地心慌。

成风说有事要忙是在陪这个女生。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秦定血管里的血液都奔腾起来了，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可能是他盯得太赤裸裸，成风像是感受到了视线似的，目光忽然朝他的方向扫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左手下意识地一推，毫不留情地把手机掸到了地上。

金属与木质地板碰撞，安幼恩惊了一跳，捂着嘴问：“秦老师？你还ok吗？”

秦定俯下身，伸手去够他的手机。捞到手里一看，还好，屏幕没碎，边角的金属涂层被磕掉了一些。

他躲什么？

肯定不是怕成风看到他和安幼恩在一起吃烤肉。

他是怕成风知道了他看到他和女生在一起的画面。至于为什么这么怕，他说不清。

磨磨蹭蹭得直起身，再用余光去看窗外时，成风和女孩都不见了。秦定掩饰起眼里的所有情绪，安抚道：“没事，手滑了一下。”

隔了一天，成风在午休时间出现在办公室楼下时，秦定不禁对自己感到刮目相看。他竟然真的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普通地做着普通的自己。再隔天也是同样。

秦定想过很多次，他大可以装作不经意地问一句，那天有事你是干嘛去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问不出来。

别扭到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秦定在和成风见面的时候多坦荡，就在独处的时候有多纠葛，仿佛分裂出两个自己，在无人知晓的地带两个自己就会你一拳我一拳的、揍得对方鼻青脸肿。他可能只是不想听成风撒谎吧。万一成风说那天在工作，他是对他笑还是揍他？想不明白，所以无限往后拖延着。

时间在焦灼着毫无进展的两人之间缓缓流走。

秦定近来养成了一个习惯。他每天在日程表上打一个叉，等到这些叉加起来总和等于三十，就到了成风要回国的时候。

成风察觉到秦定有点不一样时，离他回国只剩三天。

这天中午成风还有工作安排临时走不开，他给秦定发消息说能不能改成吃晚饭。秦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他说晚上有课，今天不见了也行。成风对“也行”这个说法有些在意，他隐约觉得秦定的话背后藏着些什么，本来想再打几行字，略一思索，他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短信发来发去也麻烦，不如晚上去楼下等他下课更快捷一点。

收工时间尚早，成风拎着包转身就走。虽然还没到秦定平时下班的时间，他想早点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