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本来也不至于这么烫，不知道怪谁，林泽生腹诽道。
年轻人血气方刚，这会儿要生生扼住抬头的欲望实属不易。
好在林泽生真的是病人，闹了这么一出他全身的血、包括脑子里的，都往脸上涌，静默地待了一会儿，病人的疲倦感卷土重来。他摸黑看了看成风，又闭上眼睛把脸埋在了成风的颈项间，因为犯困所以说话带了些鼻音：“我累了，我要睡了。”
成风的手掌停留在林泽生的肩胛骨上，拍了拍他：“睡吧。”
他是来哄病人睡觉的，不是来睡病人的。
在心里重复默念这句话十多次，成风逐渐冷静了下来。
小狗的药效起来了，说睡就睡，呼吸平稳还有点沉。成风听着听着，也被带着打了个呵欠。要不都说养猫狗能促进睡眠质量呢，原来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这么想着，成风也阖上了眼帘。
一觉起来兴许是林泽生吃下去的几顿药终于把病给压下去了，又出了一身的汗，烧完全退了。成风用额头给林泽生量了量体温，确认他身体无恙，这才放心地把人撵下床去洗澡。林泽生和成风都不是动作磨磨蹭蹭的慢性子，起床冲澡、收拾自己，连带着成风把头发都吹干定型了，一套流程走完用不了十五分钟。
林泽生和成风一起走出校门口，倒也不怕被秦定撞到。离和秦定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足够成风走得离校门口一公里远了。
成风站定，看了看林泽生裹在围巾里的脸：“走了。”
林泽生回望他，小幅度地点点头。
成风也没磨叽，转身就往后边的路口走去。很快他在十字路口前拦了的士，长腿一跨钻进车里，让司机调头离开了。
林泽生站在原地闲着无事就一路目送他，等车开远了看不到了，他还在思考着昨天一整天到底算怎么回事儿。他觉得翻遍全世界的词典都难以找出一个词去形容他和成风之间的关系。首先，毋庸置疑他俩是竞争关系，只要他们两人都想着推倒秦定，就一直是情敌。可是其次就有些怪异了。其次，林泽生隐约认为自己对成风也产生了依赖感，这种依赖感导致了他的服从性。
明知道服从性是不妥的他才选择离开了成风身边。可事实却告诉他，并不是离开就能让服从性消失。
林泽生想起了那根被他收进了衣橱抽屉里的项圈。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他的脖子根本不用戴项圈。他的项圈是看不见的，永远没人会看见。可他的项圈又是真实存在的，项圈上的链子大约永远锁在了成风的手指上，因为无形所以也无从摘下。
等秦定出现的时候，林泽生自动停止思考别的事情。他自觉地坐进副驾驶座，秦定侧头看了他一会儿，但他佯装在专心系安全带、毫不知情的模样。他有些心虚，心虚可能是来自昨晚那通表面一如往常实则声色旖旎的电话，也有可能是来自他的不安。
秦定从深山老林里回来后的这两天过得算不上好。虽然没什么特殊，但绝对称不上好。他的耳边像是有个留声机在不停地回放林泽生的那句“我喜欢你”，导致他不管做什么，都时不时就走神。最严重的一次是昨天早晨。秦定起来给自己煎荷包蛋当早餐，结果他手里拿着锅铲又神游了，荷包蛋的一面被热油煎到碳黑、焦味四溢。也就是这只光荣牺牲的荷包蛋，促使他晚上给林泽生打了那个电话。
时间尚早，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
秦定开着车把林泽生带到了一家提供brunch的意式轻食店里。他自己没什么胃口，把菜单递给林泽生，林泽生看了一圈，大病初愈不想再吃清淡的东西了，要了一份鹅油薯条外加一杯热巧。
等薯条上了桌，林泽生把薯条沾满塔塔酱塞进嘴里，秦定才说话。
“你这两天睡得好么。”秦定问道。
林泽生把薯条嚼完了咽下去，也没看秦定的脸，点了点头：“还好。”
“是么。”秦定又说，“我没怎么睡好。”
林泽生抿了一下唇。
是不是要来了？
秦定可能要重新发落他了。如果秦定说以后都不能再单独和他一起吃饭，或者在教职工食堂给他开小灶也就算了，他怕只怕秦定说，一切都要回到最初的样子，回到他刚进宇环的第一天。秦定顾虑这些事情弄得他都没睡好？林泽生有点气馁。
他不认为自己喜欢秦定是错的。可如果他的心情给秦定带去了负担，那他会有点受伤。
他看了一会儿眼前油温正好、炸到金灿灿的薯条，视线小心翼翼地移到了秦定脸上：“秦老师，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能接受。”
秦定一愣，随即很快发现他的学生好像有什么误会。因为现在林泽生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人捡回家的流浪猫听说不能再在新家里住下去、得回去流浪了一样，眼神并未闪躲，却藏着些无助。
秦定低下头无奈地牵扯了一下嘴角，随即又抬头看林泽生：“你倒像是已经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了。那你说说看，我今天找你出来想说什么？”
林泽生不懂秦定为什么把球踢还给他。
这件事情对秦定来说，难道还能有说说笑笑的余地吗……怎么听起来秦定像是在打趣他似的。
他回答秦定的声音有些沉闷：“应该是…要把话说开，划清界限吧。”
“如果我这么说了，你打算怎么办？”秦定又追问。
“怎么办？”林泽生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双眸里闪过迟疑却很快被掩饰了过去，“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已经受了你很多照顾了。秦老师，作为班主任，你已经很负责很尽心了。我都知道。”
秦定听着林泽生的话，静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对。”他说，“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
林泽生闻言顿了顿，一丝讶异和不敢置信慢慢地爬上了脸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