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莲回(1 / 2)
剪银沉默着,在绵枝的审视下犹豫了良久,才轻声道:“阿绵,我,我不敢说……雾年以前有个侍童,就是我常提起的倚星,听说从雾年掌管青泽开始便伴在他身边了。可是我上了天宫之后没多久,倚星病了,雾年便渐渐开始疏远了他。直到有一日,倚星突然不见了,雾年跟我说他回去养病了。可我知道,倚星哥哥是不想走的……”
“后来我分明看到,倚星哥哥跪在牵星宫门前,雾年却不去见他,还命人把他的东西都扔了出去。我想要出去见见他,可雾年不让,还告诉我会染病惹了晦气……”
“我不知道雾年为何会对他这般冷酷无情,我猜想大概是因为倚星病了侍奉不好,雾年便心生厌烦了。我,我喜欢他,不想也被赶出去……”
“那时我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入夜后便常常做梦,梦到雾年发现我病了,把我也赶了出去,还告诉我永远也不要再出现……”
绵枝看着剪银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打断道:“阿银,那只是梦而已!你是因为雾年赶走了生病的倚星,所以害怕雾年也会因此赶走你?可你和倚星分明是不同的,倚星只是他的侍童,但雾年他喜欢你啊!”
“阿绵,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傻……但他是龙神,而我不过是条刚开了灵识还未化形的小蛇妖,雾年的喜爱对于我来说太珍贵也太遥不可及了,我不能拿这个来冒险……我所求的只不过是留在他身边而已。”剪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里已蓄满了水雾,“阿绵,你不懂……那些梦太真实了,有时我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我真的太害怕了……到后来我日日受那烈火焚身之苦,甚至梦见我……咬死了雾年。”
绵枝心下一惊,便听又剪银哑声道:“我咬伤雾年的那日,便和我的那些梦境如出一辙……我明明不想伤他,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中了蛊被人夺了心智一般……我咬了他的心口,看着他慢慢倒下,到处都是血……我化了形,他看我的眼神那么痛,可我却一动都不能动,然后便失去了意识……之后我是如何逃出天宫的,我也根本毫无印象,等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你家中……”
剪银说着,膝上的一双手越握越紧,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失去神志伤害自己最心爱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他真的不愿再回忆第二遍。
“阿绵,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如果我早点说出来,雾年怎会……”这一切都是他种下的苦果,因而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他也绝不能让雾年再伤了分毫。
绵枝连忙把剪银搂入了怀中,轻轻拍着背安抚道:“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其实关于这点,当初绵枝也曾有过疑虑。龙的心脏和逆鳞一样极为脆弱,轻易决不可触碰。剪银当初那一咬,听说雾年整整三年才恢复过来。
且不说剪银是从哪里得知龙神的心头血可以压制蛟魂珠的,他深知剪银心性,明知这会伤害到雾年,是断不会这样做的。如今又听剪银说还曾做过误杀雾年的梦,那便更是绝无这种可能。再说剪银当时也是重伤在身,又是如何孤身从守卫重重的天宫脱身,回到与凉山的?
只是那会儿剪银昏迷不醒,自己又心急如焚地救治他,便未仔细思索,只以为是丹气冲撞的焚身之痛让剪银失去了理智。如今多加推敲,实在是有诸多蹊跷。
过了一会儿,剪银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绵枝被他哭湿的肩头,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阿绵,我没事了,你继续说吧。”
绵枝尚未理清思绪,便索性跳过了这一段,直接从这劫讲起:“雾年在下凡前,那神判在他的命格里加了不喜妖不喜蛇,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影响。”说着有些揶揄地看了剪银一眼。
剪银眼泛水光,红着脸不啃声。
“还有他们所说的‘雪客’,是指那些来求人类家主收容过冬的小妖们,总的来说……”说到这里,绵枝也有几分赧然,“就和……妖妓差不多。”
剪银呆了很久,突然面色涨得通红:“啊……啊?妖、妖妓?这么说,雾年他,他一直以为我是……”
如此想来,过去雾年那些反复无常的猜疑和怒火都仿佛有了缘由,剪银急得又要哭,当即就要跑出去:“我要找他解释清楚的,我不是,不是这样的呀……”
“阿银你冷静一点,你想解释,可你打算怎么解释?”绵枝拉住着剪银的手,“你若告诉雾年你不是雪客,那他定会追问你为何来到他身边,到时你又要如何作答?”
剪银愣愣地看着绵枝,他说的没错,自己是借着“雪客”这个身份才能留下来的,如果失了这个借口,他又要如何圆了这弥天大谎。
渡劫最大的忌讳就是让历劫之人发现自己身在劫中,既不能让雾年忆起往事,眼下竟也只好认了这“雪客”的身份。剪银双颊绯红,磕磕巴巴问道:“那,那雾年的劫……”
“这个神判也无从知晓,只知道大概……与水有关。”绵枝顿了顿道。
剪银蹙着眉点了点头,心想往后就算雾年喝口水,他也要小心盯着。
算了算雾年应该也快从镇上回来了,剪银便准备回屋。
“阿银等等!”身后的绵枝突然叫住他,“我再帮你看一看莲回印吧。”
剪银点点头,乖乖地走到小榻边坐下,缓缓褪去了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