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1 / 2）
庆寿大典前一日，永安见到了一位许久未见的友人，她放下手中浮香袅袅的茶盏，淡淡瞥了一眼对方：“冀州此行，可有收获？”
贺珏懒散地跷着二郎腿坐在她旁边的太师椅里，撑头撇嘴道：“殿下非得一上来就谈正事么，好歹我也替您跑腿了这么久，怎么也先嘘寒问个暖吧？”
永安挑了下眉，把案几上的果盘朝他推了推：“本王瞧你好像也没什么多大的变化，顶多就是晒黑了点。”
贺珏哼道：“天天在外面东奔西跑的，能不晒黑么？”说着无限自怜地叹息一声，“可怜我这少爷的身子奴才的命哪，本来当个京城纨绔潇洒风流，殿下却偏要把我使唤到冀州去，还办不成事就不许回来，我那兰草阁的欢倌儿见我一个多月没去，都直接转去别的恩客怀里了。”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就是个伶倌儿么，没必要太伤心。”永安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贺珏仍是幽怨，扶着额摇头叹息：“好歹也是我花了银子一手捧出来的，结果就因为要替殿下做事而搞得我人财两空，这心里真是哇哇地滴血哪。”
永安抽了下嘴角：“行了，赶紧把事情汇报了，本王出钱让你去那什么兰草阁再挥霍去。”
贺珏立马两眼放光且态度端正起来，一副恭听圣喻知无不言的模样：“殿下但问无妨。”
永安递给他一部折子：“此乃冀州刺史万毅五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奏，今日刚到本王手上，说是当地水患情况比预想中严重得多。”她皱着眉，“朝廷赈灾款项屡拨屡下，也已按照工部奏议筑堤减河，如今秋汛已过，为何还迟迟不见治效？”
贺珏“唉”了一声：“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您也不想想这次派去赈灾的大臣是谁，就是再多的钱两拨进去，那也跟天上飘着的雪花似的，看着漫天盖地的，真落到地上也就剩一层薄冰了。”
“所以本王才要派你去冀州暗中查访呢。”
从一开始薛相被认命为赈灾大臣时，她便寻思着要派个心腹过去监视，恰巧那段时间贺珏他爹贺集跑来冲撞她被革职在家，她思前想后，便同皇爷爷商量了一番，法外开恩免了贺集污蔑皇亲之罪，转而谪任冀州牧，如此她便好顺理成章地把贺珏安插到冀州当她的眼线，让他继续从敌人内部为她传递消息。
贺珏从怀里掏出本账簿亮了亮：“这是此次赈灾款项的流水明细，我跑我爹房里亲自偷抄的，殿下且过过目。”
永安接过来正翻阅着，只听贺珏又慢悠悠地开口：“殿下觉得您先前收到的那封密奏内容可信么？”
“怎么，你是怀疑万毅？”永安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账簿，“他亦是本王安插的亲信。”
贺珏却道：“可据我所知，万毅最近新纳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妾，乃是河北公宋成思的庶女，而宋成思的妹妹又是薛相之弟薛近的夫人。”
“……”永安翻页的手不由一顿，继而烦躁地拧了拧眉心，“那你说，冀州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殿下就不奇怪，若冀州水患真闹得这么凶，那京城早就满是难民涌入，岂如现在这般风平浪静，都喜庆洋洋地迎接庆寿大典？”贺珏意味深长地笑着望她。
永安皱眉沉吟道：“那依你之意，莫非水患早已控制得当，之所以谎称未决，乃是为了骗朝廷更多的赈灾济款？”
贺珏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又挑挑眉：“不过我猜，可能还有一个原因。”他歪歪地撑着头，换了只腿跷起，“陛下素来好大喜功，若是薛相在庆寿大典那日，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喜奏水患已除的好消息，且将原因皆阿谀归功于陛下福泽庇世天佑大燕，你说陛下是不是得龙颜大悦，嘴角都翘到天上去？”
永安看不出喜怒地瞥他一眼：“你这么说乱议君上，言辞不敬，也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贺珏笑得散漫而随意：“殿下若想治我的罪，便不会多此一问了~”
永安勾了勾唇，觉得他倒是了解自己，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道：“若薛相真如你所猜测的那样，只怕其目的并非只单纯限于取悦皇爷爷，而是要给本王下一个套。”
视线划过万毅呈上来的密折，眼睛微眯：“他知道万毅是本王的人，便让其写了份假传灾情的折子，若本王信以为真，届时听他声称水患已除，必定认为他是在欺君罔上而与之争论，场面难堪不说，本王还会成了那假传灾情之人，这个罪可不谓不小。”
“所以我这次回来得及时吧，不然谁给殿下提这个醒？”贺珏双手撑头笑眯眯地望着她，“殿下准备怎么嘉奖我？”
永安挑眉瞥他一眼：“你是想问本王什么时候对他动手吧？”
“奸相不除，社稷不稳，殿下如今手中的证据，也足够剔除这一痈患了吧。”贺珏依旧言笑晏晏，只是那瞳中墨色如同黑云压城下的天色阴鸷而凛冽。
永安却是慢条斯理道：“本王知你复仇心切，不过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垂眸望向手侧的一封密函，目光微沉，“本王留着他，还另有用处。”
贺珏走后，永安便将那本账簿先锁入暗格里，然后让厨房做了几道精致点心装进食盒，一起带入轿中。
轿子停在别院门口已是黄昏，说是别院，其实就是曾经的中山王府，比起昔日的荣华显赫，如今这座被人遗忘的宅院倒是更显出一股清幽古朴的韵味来，永安一下轿，裴俭便立马迎了上来。
“人呢？”她站定在阶前，望着那横匾上早已模糊的字迹淡淡问道。
裴俭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在花园里。”
永安点点头，踏过门槛，轻车熟路地就要往右边拐，忽而又停了停，从筝儿手中拿过食盒，吩咐道：“你们就都在此等候，不用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