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走回位于花鲂路的家已经快傍晚六点半了，秋冬天早早暗了天色，干净整洁的灰色马路两旁错落有致的小别墅一家一家点亮了灯光，从玻璃窗透出暖黄，今天显得格外刺眼。

寒把两只手插进米黄色校服裤兜，仍慢吞吞踢着地上的石子，家里只有一个负责做饭打扫的菲佣，那个黑黄皮肤的女人只会说几句简单的英文，除了叫他吃饭，基本跟他没有交流，最喜欢的就是没完没了地用座机给别人打电话，说着叽里呱啦的菲律宾语……

寒对此不太在意，他讨厌跟人面对面交流，更讨厌交朋友，从小孤僻的他一度被确诊为自闭症，他最喜欢的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拆装各种各样的武器模型。三岁以后每周他都要去见心理医生，接受各种奇奇怪怪的治疗，幸运的是，读了小学后，他被治愈了，成为一个沉默寡言的正常孩子。对他来说就是多说点话而已，他有些可惜，因为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有病，就能其他孩子一般得到父母重视，可惜，在他这里，并无任何作用，父亲忙着挣钱，永远不会多看他一眼。

小别墅前停了一辆崭新的白色宾利，爸爸又换车了。

寒淡淡地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转动门锁，推开那扇沉重气派的棕色大门。客厅里难得在放音乐，那个又丑又爱蒙灰的留声机里正欢快地唱着哪位天王的歌曲，太久没有启动带着咔咔的杂音，寒一直以为那只是个占空间的摆设，毕竟这是寸土寸金的香港。

几个大大的箱子和购物袋摆在客厅中央，里面全是颜色鲜艳的衣服和鞋子，女人的东西？

餐桌上摆满了饭菜，佣人喜笑颜开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忙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爸爸穿着笔挺的西装，见了他，难得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冲他招手说：“过来，寒。”

寒被这奇怪的家庭气氛给弄糊涂了，他忘了放下书包，走过去。

爸爸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把他的头转向厨房，“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新妈妈。”一个穿着白色针织长裙的女人，黑色的头发披在肩上，手里端着一盘菜，正从厨房里款款走出。她有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看见他，笑了起来，那个微笑仿佛月光，令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柔娴静的光芒里……

跟教堂墙上贴的圣母画像一样，寒愣住了，

她灵巧地把菜放在餐桌上，转身走向寒，微微俯下身体，看着他的眼睛，伸出右手，继续露出甜甜的微笑：“认识一下，我叫虹，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今后请多多关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说的是香港很少有人说的普通话。

寒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轻轻跟她握了一下，她的手指柔软，手掌很温暖。

从那天起，他就有了妈妈，那年，他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