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病情再次加重（1 / 1）
转眼又是一个新的工作日，严谨重复着之前的日程，早上等苏雅来了之后他去秦宇植家换洗，完毕后还特意跑去了发小公司带了工程师回自己的复式小屋测量数据，为之后的装修做准备。回到医院的时候还在医院门口的报刊亭买了本杂志，毕竟他无聊了有书可以看，再不济还能玩手机，但秦宇植无聊了连动也不能动，只能干坐着，那就调动下不妨碍使用的耳朵吧，他可以读些小文章给他听。
果然，今天午饭后秦宇植没了睡意，严谨又给他按摩了双腿，活动了一下筋骨，看他一双月牙眼反复在自己身上打量却也不说话，严谨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回到小几边，从一堆书里拿出了他刚买的杂志，说“要不我读书给你听吧。”然后随便翻了一页，恰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很经典的一篇文章。
秦宇植饶有兴致的看着严谨的动作，看他小心的偷瞄自己，听他有感情的诵读，“现在让我想想，十五年中坚持到这园子来的人都有谁呢？好像只剩了我和一对老人。”这篇文章他之前看过，史铁生写的他在地坛里遇到的各色人物，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个最有天赋的长跑家，怀才不遇遇已迟，在他身上体现分明，还有两人的对话，“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看。”果然，读到这一句的时候，严谨抬头偷瞄了他一眼，秦宇植自嘲了笑了下。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他抽烟喝咖啡，各种糟践自己本已羸弱的身体，不过就是想报了姐姐的仇后也离开这世界。可是，可是在他遇到严谨后，竟突然迸发了一种想勇敢活下去的冲动，这是之前不管谁都没能带给他的感觉，嗯，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他还有姐夫，有汀汀。
又是一夜，严谨为秦宇植擦洗了身子，撑开了陪护床，十点准时关了房间里的灯，而他发现此时秦宇植还是清醒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睡意。秦宇植扭过头朝严谨微笑了一下，示意他睡吧，不用管自己，严谨想着可能他就坐会儿，等下就睡了吧，所以也安心的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然而，意外说来就来。
严谨是被心电监护仪的一阵尖利的报警声吵醒的，睁开眼的瞬间有些蒙，然后才意识到出事了，秦宇植，出事了！严谨从床上跳下，连鞋都来不及穿就飞奔到了病床前，只见秦宇植喘的很厉害，双腿不自觉的微曲倒向一边，连平时无力抬起的手都吃力的护在了心口，微睁的眼睛里只能看见一线眼白，氧气罩里笼着一层浓浓的白雾，脸色也褪成了白纸。严谨眉毛挤成了一团，巨大的悲伤感排山倒海而来，出了一身冷汗，无措的有些快哭出来，焦急的摇了摇秦宇植，抓住他放在心口的手，口中一直念着“坚持住啊，一定要坚持住啊！”，便急忙按响了床头的铃，又对着门口大喊“医生！！！！！”，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秦宇植出事的时候，守在办公室里的沈护士已经发现了心电图上的异样，赶忙去旁边的值班室里叫了医生，所以医生来的很快，连抢救车都一并推来了。见医生到来了，严谨赶忙退到了一边，以免碍事，也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医生依次翻开了秦宇植双眼查看，又用手触摸了他的颈动脉，忙从抢救车上取了一支针剂帮他注射。严谨在一旁看着松了一口气，然而事情显然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秦宇植继续喘息着，却在某一时刻手突然重重的垂了下来，头也歪到了一边，整个人昏死过去，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
“快推除颤仪过来！”医生急得大叫，严谨的心跟着也是一抽。心电监护仪上已经看不出心电图的模样了，只有间距极不均匀的颤动波，血压也已经低到几乎测不出来。医生立马将床放平，掀开被子，扯了上衣，再撤了他枕着的枕头，在他的胸口用力地按压。
在后方一直观望着的严谨这时才意识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摊着的秦宇植，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成年后他就很少哭了，但此时，他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感从头盖到了脚，他不敢想那个万一，不敢想这个世界上失去了一个那么美好的人。擦了把眼泪，忽然想到他是不是应该通知秦宇植的家里人，手颤抖着从陪护床上摸出手机，一看时间还不到三点，就又犯了难。
这时候护士已经推了除颤仪过来，飞速地连接好导联线，医生接过除颤板，放在秦宇植的胸口。“砰——”如一个至为松软的玩偶，秦宇植孱弱的身子被除颤板吸得离开床面，然后又重重落下，一只手毫无生气地垂在床边。
心电监护仪一直都在报警，已经看不出线条的形状了，原本显示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的位置上全都由数字变成了问号……
“再来！360焦！”护士迅速地充好电，将除颤板再次交到医生手里。“砰——”他再次摔落在床上——“滴——滴——滴——”原本几乎已经看不出起伏的线条上忽然有了波形，曲曲折折的，屏幕上的那些问号重又转为数字。“……已经转为窦性心律了。”医生终于松下气来。
如黑白默片一样，严谨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看见医生从口袋里掏出瞳孔笔翻开他的眼皮检查，只能瞧到护士又往他的身上注射了好多药物。
“你是他的家属吗？”严谨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是医生在和自己说话：“啊？”医生重复了一遍，“你是他的家属吗？病人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生命危险，需要转入CCU持续监护，你来签一个字。”严谨“噢噢”了两声，木然的跟着医生出了病房。
CCU病房在这层楼的另一边，平时关着隔离门看不到内里的实景，而一般人也不会想着往里面进去一探究竟，一是因为医院的规定，二是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进了CCU，能不能再平安出来，那几率想来也更加渺茫。就算CCU在人力、物力和技术上都给予了最佳保障，以期得到良好的救治效果，但老天想让你去了，就这时，多一秒都不行，也是无力回天的。
严谨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看着病房内躺在病床上的秦宇植，看他胸口的起伏，看他呼吸罩上的白雾，看他身边恢复正常了的心电图，这才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还好还好，感谢老天，他还在，严谨不住在心底祈祷。此时的秦宇植身上被插了更多的管子，连手脚上都被绑上了监护器，管子纵横交错，整个人快被管子埋没了。忽然，严谨听到了CCU的隔离门外的响动，拿出手机一看，还不到一个小时。在六点的时候，他终于打通了赵晓莲的电话，告知了她秦宇植病重的消息，然后就一个人默默的在病房外等待。毕竟，除了等，他什么都做不了。
最先到的人是苏雅，这时候严谨才发现她还把谢芷汀带来了。小丫头明显刚从睡梦中醒来，整个人有点蒙，但看到苏雅哭着向严谨了解情况的时候，才意识到她舅舅出事了，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严谨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从他被惊醒到现在的所见所闻，再专业的就说不出来了。苏雅也知道他的难处，毕竟秦宇植是在他看护的时候出事的，就算不是他的错，但严谨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便说，“严谨啊，你也累了半天了，等下宇植的妈妈就到了，要不你先带着汀汀到楼下去散散心。我是怕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才把她带来的，但她在这里也不合适。”
然而谢芷汀一听苏雅让严谨带她走，小丫头就不乐意了，哭的蹲在地下就是不起来，半大的孩子什么都懂了，严谨和苏雅一时左右为难，没想到这时小丫头自己提出了解决办法，她说，“严叔叔，你就让我进去看我舅舅一眼吧，我保证看完了就出来！”苏雅叹了口气，领着小丫头就进了CCU，严谨跟在后面也进去了。有穿着深绿色服装的医护人员一看进来的人有点多，还有小孩子，便起身想赶，严谨赶忙解释“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医护人员想想这病人是从VIP病房转过来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除非留的时间太长再说吧。
谢芷汀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秦宇植，哭的整张脸都红了，苏雅和严谨立在后面安慰说“乖，放心，你舅舅会好起来的”，是在安慰小丫头，也是在安慰自己。是的，秦宇植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小丫头双手撑着玻璃窗，默默的嘟囔着，“舅舅，你别丢下汀汀，求你了……”孩童的呓语令人心碎，苏雅给严谨使了个眼色，严谨蹲下身抱起了小丫头，转身出了CCU的隔离门。
谢芷汀也没挣扎，任由严谨抱着，头枕着他的肩，手臂环着他的脖颈，窝在他怀里啜泣。这一大一小相对无言的下了楼，却在住院部门口遇到了正匆匆赶来的赵晓莲，看到赵晓莲的瞬间，严谨明显感觉自己怀里的谢芷汀一震，然后搂着他脖颈的手臂环的更紧了。而赵晓莲也有些尴尬，冲严谨打了招呼后还想多问什么，但最后也忍了下来，只问了严谨现在要去干什么，严谨说想先去吃个饭，便说让他们小心些，便转身跑去了电梯口。
严谨心中疑惑，奇怪了，按理说赵晓莲是谢芷汀的亲姥姥啊，怎么这两人见面会这么的尴尬，互相连招呼都没打，甚至感觉连他这个外人都比她们有血缘关系的人亲。况且，大人间的恩怨，不会牵连到这么小的孩子吧，就算已经想明白了秦家不接受谢家父女，但好歹谢芷汀也是秦雨光的女儿，关系竟也能差到这种地步，严谨不禁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