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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巴里耶造访后,将夜的身份问题始终是一根刺,让联盟长老们如鲠在喉。
“你的身份本就备受质疑,若是你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你的翅膀,你会……”
“我知道。”将夜道。
他如何不清楚这一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他深渊魔族身份曝光,那牵连的可就不是一点两点,即使得胜,被收押调查是肯定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只会更恐怖。
顾君行看到了他身边徒劳又反复地放着术法的修士,还有他背后的一座城。里面有妇孺、有伤员、还有无数修为低微,只想安逸生活的小妖。
那是一座城的命!
顾君行此人,面对大义时总有种凛然的慈悲与无私,甚至不介意牺牲自己。但是在面对将夜之时,他却又有着明显的私心。
将夜太好了,所以他不肯让,不肯妥协,一定要得到,也不准旁人伤害与诋毁。
但现在,他要做出一个选择。
到底是让将夜身份暴露,去解决当下的困局,然后让他面对联盟的质疑与攻讦,还是把他藏起来,看着他教出的学生战死,看着叶之问的家乡遭到亡灵践踏,来保全将夜的身份和秘密?
顾君行的理智告诉他,将夜出战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情感一直在如刀一样刮着他的心脏,让他痛楚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次不用你来选。”将夜见恋人难得露出这般混乱的神色,如是叹息,神情依旧是温柔的,他道:“我会一如既往地把胜利带给你。”
顾君行怔怔地看向他,神情动摇。
将夜单手执起顾君行的手背,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不畏惧人言,因为这无法伤害我,我也不在乎诽谤,只因你知道我的真心。”
“我怎么可能逼你在我与众生之间做选择呢,这不仅是对你的侮辱,也是在践踏我自己。”
所以,名誉尽毁又怎样呢?被囚困、质疑或是摧折又如何呢?
由万人敬仰的英雄变为千夫所指的叛徒又如何呢?
联盟于他何干?他人又于他何关?
他守护的一直是一个人的理想,无论在何时,何地,何处,深陷怎样不利的境地,此心如石,江流不转。
顾君行看着他从腰间抽出讨逆,悲歌如流光浮现手中,看他背后幻化出遮天骨翼,轻轻跳上城楼高处,身影背着日光,显出极致的孤高美丽。
众修士被他的威压震慑,竟是忍不住后退,眼神皆是惊惧。他们下意识地看向顾君行的脸色,却为他面上的温柔动容。
“我真的要谢谢他。”叶之问目送着将夜跳下城楼,这个被骤然的磨难敲打又更显光华的少年天才,终于也忍不住泪水。
他微微有些哽咽,道:“顾先生,等将夜回来,我与地虚一脉定会竭尽全力保他,我得告诉所有人,是谁救了他们的命!”
章节目录 白骨沉沙
将夜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 昼夜不歇的海风自背后而来, 吹扬起他白色的袍角。方才煌煌的日光逐渐被阴云吞噬, 邪修呼风唤雨,让黑暗丛生,吞没一切。
而他仍然俯视着原野上的亡灵大军,仿佛在注视着蝼蚁一般, 倨傲而漠然。
他看到远处的迷雾之中,有盈然到几乎沸腾的煞气。黄泉碧落倾巢而出,‘黄泉’首领已被他砍死,‘碧落’首领坐镇后方,旗帜高高飘扬, 誓要将海角城纳入掌中。
将夜嗤笑似的挑起唇角,忽的笑了。他本就有种凛然的俊美, 此时一笑,有种令人震颤的魔魅感。
连风云都为之变换, 天地也为之低吟。他右手持短刀讨逆,刀光凌冽, 无坚不摧,左手短匕悲歌金芒暴涨,轻颤着鸣叫, 仿佛一曲亡灵的哀唱。
他就这样,手持着烈光,骨翼一拍,如流星一样坠入茫茫亡灵大军之中, 又在触及地面之前猛地一扬,将一大片亡灵士兵掀翻,尘飞土扬。
紧接着他扬起悲歌向下一斩,仅是一刀,便如摩西分海,将亡灵大军从中间硬生生劈出一片空白。这金色的刀光仿佛分山裂地一般,所及之处,亡灵皆号哭,化为粉尘。
悲歌出鞘,天地皆寂!
他的速度极快,光与声都追不上,在千军万马中进出,如入无人之境,让所有刀枪剑戟被抛却在身后。
那些法术无法阻挡、刀剑无法杀死的亡灵,在他面前犹如纸片一般不堪一击,转眼之间重新化为一抔尘土。
城上的修士们看着面前的战局,将夜仅仅一人双刀,他便闯入敌阵,拆掉了看似铜墙铁壁的军队,将这绝对劣势全数逆转!
他太强了,强到令人心生恐怖!让人根本生不起与他为敌的勇气!
他们这时才知,将夜平日领着他们出征,不过只用了不到一二成力量,帮他们收拾残局。
顾君行也在向下看,他见将夜矫健如鹰的身影自如地穿梭在大军之中,那一抹白色猎猎,无人可挡他的锋芒。
他讨逆一划,将亡灵战车劈成两半,战车上载着的骨头兵就像玩具一样掉下来,被他靴子一踏,碎的爬不起来。
他踩着车轮纵身一跳,又跃入盾斧兵阵中,悲歌对着亡灵空洞的眼窝一刺,金芒霎时如网般蔓延,让所触及的亡灵化为灰烬。
他夺过士兵重剑,向着攻城车底座一砍,让它刹那间坍塌,砸碎一片白骨。他脚下一掀,让断掉的木梁飞向战局深处,然后他借力一踩,弯弓搭箭,对着远方高高竖起的旗帜射去。
箭如流星,大旗应声而倒,而城楼上早已呼声如雷。
将夜没有管背后的城池对他是尊敬还是惧怕,这一切已然与他无关,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把胜利献给一个人。
亡灵数量甚多,将夜似乎打烦了,啧了一声,左手将悲歌刺入土壤之中,唇角带着无畏的微笑。金光顿时以他为中心蔓延,刺入四面八方冲来的亡灵阵中,湮灭之景此起彼伏。
而他,便穿行在满地的白骨与灰烬之中,对着迷雾也掩盖不了的后方走去,烈火仍在战车上燃烧,蔓延一片,点燃荒原之上的烧不尽的野草。
以一敌万,他真的做到了,而且做得淋漓尽致,让人胆寒。
白骨沉沙,血肉俱灭,仿佛终结之景。
将夜仰起头,看见天穹处覆盖的阴云。
他右手讨逆向天一划,无形的刀光竟然深入云层,连苍穹的云气也劈出一条裂隙。
阴云裂开,光耀大地,煌煌日光重新照在他身上,让他的背影有种极致的光明,仿佛众神之子。而那漆黑的骨翼却又在昭示着他的身份——深渊魔族。
顾君行看着将夜向战场深处走去,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光追着他的背影,为他笼上一层淡淡的余晖。
而他前方是敌,后方也非友。
天地浩荡,他又是独自一人对抗整个世界了。
顾君行的手也朔朔地颤抖起来,无数残存的回忆碎片又在他脑海里反复翻涌,在他死去后灵魂还未去转世时,这一幕他见过无数次。
将夜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也好,与其回来受到质疑、猜忌乃至伤害,顾君行宁可他抛下一切,远走天涯,让他去帮他解决掉一切加诸于他身上的枷锁。即使再过眷恋,再多不舍,他也宁可将夜为自己多想一些。
然后顾君行就见到将夜在荒原之上驻足。
银发的刺客偏了偏侧脸,然后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浸透了千万年的岁月。
刹那间,金色的辉光镀在他的脸上,显得温柔而朦胧。
层云散去,光芒再度回归大地,他面前仍是大敌,他却像是眷恋似的,回头望向城楼,似乎在找某个人隔世的眼。
“他会回来。”顾君行想道。
将夜会回到这里,只因为他在,即使自己之后会受到诸般刁难,乃至承受汹涌恶意。
他像是惊醒一般,迅速扫过城楼上神色各异的修士们,用传音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