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七 夜沉如墨,痛不及心(1 / 2)
梦境一如既往,尤其是对傅梦影来说,她的梦境永远都是喧嚣的,里面充斥了好些好些人的声响,他们叫嚣的如此疯狂,许多个合在一块便成了最凄惨的尖叫,即使捂住耳朵也能挤开指缝的穿透进心中。
恍惚间,仿佛又一次来到了战场,这一次她的父亲没有来,而她的也没能强大到保护好无心。
不要……
看着床上的傅梦影蹙着眉头,额间也出了好些的汗,温皇本想靠近看看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却不想却被她突兀的扑在了床上。
傅梦影明显还不是很清醒,那双手正握在他的喉咙上,略微凉,还在慢慢的缩紧着,几缕发丝缓缓的落了下来,直落在温皇的脸上,有些痒,天还未大亮,仅靠着茶桌上的一柄短烛在散着暖光。
温皇就这样任她压在身|上许久,直看见傅梦影那双眼瞳中的悲伤后才蹙着眉伸出了手。
原来她也是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人……
“…做噩梦了嘛?”
一语说出,傅梦影才像猛然惊醒了一般,但似乎并没有完全回神,只急忙的起身缩在床一旁,断断续续的解释道:“啊……没…没有”
温皇难得看见她这副不同以往的模样,他就这样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手上却依旧玩着那一缕未及时溜走的发丝,轻笑着说道:“我倒是做噩梦了”
“哎?”
温皇确实做噩梦了,他梦见她跑的远远的,再也回不来了,虽然自己依然没清楚心中翻涌起的情绪写作为何,但在发现她消失后那一霎那的慌乱不是假的,幸好……傅梦影回来了,所以那应该只是噩梦,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研究清楚,这应该是新一轮的游戏,对吧?
心中思绪万千,但伴着傅梦影脸上的疑惑,温皇说出口的话却全然变了模样:“你的爹亲藏镜人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你说,这算不算是噩梦?”
“哈?”
大约是回想起了他那个别扭的好友,温皇又一次的笑了:“哈,算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傅梦影被温皇这莫名的一席话弄的满脸疑惑,看着他都快要起身离开了,急忙擒住衣角问道:“你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过来看你”
“我人都在还珠楼了,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人都在还珠楼了,他还过来看什么?温皇也这样问着自己,却迟迟未现出回答,临了也只是轻笑了一下:“哈……”
“?”
“睡吧”
还不等傅梦影再问什么,眼前便被温皇用手挡住了,那双手很温暖,温暖到很快就送她进入了梦乡,直到她呼吸平缓彻底睡着了,温皇才将捂着的手拿了下来,他动作很缓,像是对待易碎品一样。
日头又一次的升了起来,如往常一样,傅梦影再一次的懒在躺椅上看书,如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变,什么也都不会变,温皇隔着书页的缝隙静静的望着,也确认着。
说起来,最近千雪孤鸣时常都跑来还珠楼,明面上是说帮忙弄药材的,但总偷偷的待在一旁,坚决不让温皇和傅梦影有任何的独处空间,模样之小心,态度之谨慎,宛如在防贼。
虽说千雪孤鸣盯梢盯的甚为诚心,但奈何他面对的是神蛊温皇,对于他这个好友想做的事情,千雪向来是防不住的,于是,在抢着喝了很多茶水,吃了很多点心,做了很多活计之后,千雪不意外的捂着肚子快步跑走了。
傅梦影这才得闲,自书中的字里行间抽出视线,没几下就在茶水和点心当中发现了异样,摇着头有些无奈的看向一旁的温皇,谁知对方却回以微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
他们谁都没说话,却好似聊完了全部,仿佛从一个眼神中便能猜出许多心思,这或许就是聪明人之间称作诡异的默契。
秋天的午后阳光暖暖的,但风却是为凉,恰巧一阵风拂过,傅梦影便像兔子一样缩在了毛毯里面,整个人捂的严严实实。
温皇带着笑走了过来,就坐在躺椅的一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运功将整个人都弄的暖洋洋的,傅梦影瘫在一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僵持了好一阵才磨磨蹭蹭的凑了过去。
温皇身上是真的很暖和,本来就有些乏,待了一会儿后,傅梦影就变得迷糊了起来,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了温皇的怀里,手还有些不老实的揪着他的衣袖。
傅梦影愣了好一会儿,才装作睡着慢慢的将那节衣袖松开,她本以为装睡的话温皇就会松开她,谁曾想对方将她抱得更紧了,傅梦影低着头闭着眼,只听见脑袋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于是脸便悄悄红了起来。
温皇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看见了那双连发丝都藏不下,已然通红的耳朵,他笑了,适时又一阵秋风吹过,不知不觉间两人凑的更紧了。
若时光能及时停在这一秒就好了,可惜在江湖之上,事与愿违早就写作常态,有些时候…直觉真准的可怕,傅梦影不过心猝了一下,很快便有人跑着将坏消息报告了出来。
俏如来出事了。
这消息伴随着婢女微尖的嗓音一同传入耳畔,一瞬间便夺去了全部的心神,傅梦影都忘了自己刚刚还在装睡,忘了自己整个人还缩在温皇怀中,她颤着身子站了起来,大约是急了些,眼前有些发昏,险险晕了过去。
幸好温皇反应快,及时将人扶住,傅梦影并没有看向扶住她的温皇,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盯着那婢女问道:“俏如来在哪?”
那婢女被问的一愣,不过还是反应很快的马上答道:“在…冥医和千雪王爷都过去了,但似乎情况很严重,这才吩咐我赶紧将楼主叫来”
受创…还很严重,难道精忠堂兄去同老烛打架了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行得赶紧去看一眼,烛龙之力所留下的伤,一般的药材都是无用。
心下这般想着,傅梦影便急了起来,可惜腿还是抖的,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温皇看着她,握住她小臂的手紧了又紧,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缓缓的说了一句走吧。
温皇的手依然攥的很紧,但看着傅梦影那踉跄的脚步,动作终究是柔了下来,他们的速度不慢,很快就赶到了俏如来的所在。
记忆中的精忠堂兄,向来是冷静到残忍的,如那身白色的僧衣一般,灰尘都难以染上分毫,但现在他正昏倒在床上,奄奄一息,只能通过他喉间稀碎的吃痛声认清他还活着,冥医和千雪孤鸣还在手忙脚乱的忙着,不知是药汁还是鲜血淋在上面,污了那一身的素白。
冥医看见温皇过来了,得闲擦了下汗,出声解释了一下症状:“这伤还真诡异,简直就像是体内融进去团火一样,还死活弄不出来!”
千雪孤鸣正在和草药较劲,原本是没看到温皇的,冥医这一席话说完才看到,急急忙忙的上前把人拉了过来:“心机温仔,还傻站着干嘛,快来帮忙啊!”
大家都忙做一团,傅梦影就这样看着,思绪宛如脱离了躯壳一般,绕着长念的悲伤与纠结在不断盘旋,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要救嘛?
救了之后精忠堂兄依然会向从前一样吧,他心里眼中时时刻刻都对着天下,永远不可能停下脚步实现自己的期望,不用想都知道他痊愈后会做什么,可走了西剑流来了魔世,去了魔世来了佛国,现在连烛九阴都来了,这天下从未有过一日的安宁。
不救
嘛?
她的血亲只有这么几个怎么可能不救,拼了命也是要救的!
算了,想再多也是无用,干脆赌一把,反正也不吃亏,精忠堂兄还没经历那么多,他也许会后悔也说不定,大概……
这般想了许久,傅梦影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第一步,红白两色的蝴蝶伴着光亮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房间中,蝴蝶盘旋的绕着俏如来,手还搭在他脉上的温皇是最先察觉到的,毕竟俏如来体内那连冰蛊都未能抵御一时的炙热,就这样轻飘飘的消散了不少。
温皇蹙着眉回身望向傅梦影,冥医却先他一步唤出了声:“傅丫头!”
他这一叫,着实吓了傅梦影一跳,有些虚的身子也就踉跄了一下,温皇反应快些一把将她扶住,只一碰便察觉出了异样,梳理清了异常,原本冰凉的人一时竟滚烫异常,就如同刚才俏如来的症状一样。
傅梦影倒下了,俏如来也恰巧停下了痛苦的声响,虽然温皇并不清楚她是如何做到的,但也有了不少的思量,只可惜再多的思量现下也只能当做水中玄月镜中繁花,全无了用处。
她像是朵开至艳时的花,却经不得风雨的摧残,正一点点在他怀中枯萎着,一时冰凉,一时滚烫,偏生执拗的厉害,即使全身都颤着,依然坚持着不肯彻底合上眼睛。
千雪孤鸣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的迷糊了,但看着冥医和温皇都围在傅梦影的身边,索性也没挪脚,拉起俏如来的手腕诊着脉,嗯……那团一直导引不出的邪|火总算是没了,只不过伤势颇深还昏迷着,暂且性命无忧了,嗯?没了!那……
“喂…这什么情况?”千雪问这话的时候声都是颤着的,分不清是惊的还是吓的。
可惜无论是冥医还是温皇现下都没有要回答他疑问的心思,门板张开随即又合上,很快温皇便抱着傅梦影离开了,冥医倒没有跟上前,只收了针,神色稍显古怪,站在一旁久久都未出一言。
伤况一早便被冥医用针舒缓了,更别说傅梦影体内那痴缠了许久的鬼气也不会容忍她就这般死掉,所以与俏如来换伤而来是那一团烛龙之焰并没有真的要了她的命。
但难受却还是难受的,一时冷的厉害,一时烫的惊人,傅梦影终究没能坚持住清醒,她现在浑浑噩噩的,原本想动弹挣扎几下,却连那个力气也没有了。
温皇望着她蹙着的眉头很久,他手中还握着两三只冰蛊,冰蛊并不能治愈烛龙之焰,但确实可以舒缓掉那种灼烧般的痛苦,但温皇并没有将手中的冰蛊用掉,他望着傅梦影很久,很久,最终将冰蛊加到了自己的身上。
冰冷,那是一刻钟便足矣让人泛起寒霜的温度,更别说温皇一次性便将三只全用上了,真冷,差一点他都要扛不住了,也幸好,这寒冷并没有持续太久。
温皇坐在床尾,没过多久傅梦影便磨蹭了过来,温皇适时的张开手臂,很快他们就缓缓抱在一块,像是彼此需要着,再也不能分开。
那晚,傅梦影破天荒的做了个美梦,梦里开着大片大片的白梨花,风一吹便层层踏踏的落着,就像是落了一场香气横溢的雪,有些事情她记的不是很清,但却总觉得很快乐,好像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就这样随心而欲的快乐下去,有人一直在陪着她,就像是完全不会离开的模样,模样……那人生的是什么模样?
记不清了……
…好可惜,她竟记不清了。
缓缓睁开眼睛还不等她仔细回味一下那逝去的美梦,傅梦影便被现实给惊醒了,她正被人抱着,准确说她正被温皇抱着,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试了试一时却挣脱不开,也不知温皇是睡着还是醒了,傅梦影不过才脱出他一个手腕便又被抱了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离温皇这边的近,周围静悄悄的耳边传进来的只有碰碰的心跳声,也不知是自己还是他的,傅梦影僵着身子直等了许久都不见温皇有动静,这才放弃了继续装睡,提了些胆子向上望去。